下了课,陈渝整理好自己的试卷余光扫去,他那个一头灰毛的糟心同桌依旧保持上课时趴着的姿势,看起来睡得正熟。
他和新同桌几乎没有交流。除了必要时要从座位里出去,黎野从未找他搭过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敲敲桌子或直接给他个眼神。陈渝也已习惯这种沉默的交流,对自己而言,这种方式反而是最舒服的。
陈渝背好书包,在同学嘈杂的声音里把座椅推到桌下。趴在桌上的少年突然动了动,挣扎着从桌上爬起来。黎野双眼迷蒙,在座位上呆坐了几秒醒盹,而后抓起今天从没动过的背包直往门外冲。
估计又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了,知道这点当然不是因为在意这个糟糕的同桌。而是每到上课对方都会带着一双深重黑眼圈,拖副疲惫的身体来。一天的课程都在呼呼大睡,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基本忽视自己,和同学聊的全是最新款游戏的攻略。
和初印象相同,黎野果然是那种沉迷游戏根本不知道学习的类型。不过虽然染了一头嚣张的灰发,甚至被教导主任和老师们追着要求染回来,他也是虚心接受坚持不改。这样叛逆的人居然意外是个好脾气,至少在那些同学里不存在恶评。
对自己也还好。陈渝往归处走,慢慢思索着。住在这里十几年,已然熟悉那种冷漠嫌恶的目光,除去与父母相识的同村村民外,他偶尔也能从同学之中察觉出一二。这并不稀奇,当上代人的家事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的经历也就不会是秘密。
好奇、冷漠以及隐约透出的怜悯,这些不同的目光混在一起像张沉重的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所以宁可远离人群孤身一人,也不愿承受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
虽然不愿承认,但沈辞言的眼中也带了些怜悯。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许天生站在光芒之下的人就是如此。他们引人注目的同时,不免会居高临下。
所以,这不是沈辞言的错。
但黎野又不一样,不知是因为转来时间不长还是天生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眼神总是平静的,甚至对每个人都带着平等的疏离,像是故意与整个世界划出道屏障。
奇怪的人。
他和沈辞言不在一个班,而且两人步速也并不相同,索性就一前一后回家。因此当陈渝到家时,沈辞言正坐在客厅看电影。
“回来啦?”沈辞言回过头,笑眯眯道,“啊,周六去宋之文那里,你那份的礼物我也准备好了哦。”
陈渝闻言,停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我能问问是什么吗?”
“这有什么不能问。”沈辞言声音格外轻快,“他之前念叨过一条运动手表,XX牌的,不贵。”
陈渝垂下眼,轻声道谢后回到卧室。旧电脑开机时间格外地长,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屏幕前发呆。
这台电脑是他用打工赚来的钱从县里的二手商那里淘来的。虽然运转不了大型游戏,平时查找试卷资料还是很轻松的。陈渝在网上找到XX牌运动手表的价格,飞快算出平均价,记在本子上。
不同于对着电脑学习的陈渝,另一边的黎野泡在网吧里战得正酣。结束一局后,他听到对面落座的声音。
“说起来,你听说了没?”
是班上同学的声音。黎野放下耳机伸个懒腰,刚打算起身去打个招呼。
“就是咱们班上陈渝啊,就那个,头发有点长,整天阴阴暗暗也不说话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