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衍恭恭敬敬:“谣言四起,弟子们也是心有不忿,请掌门指示如何……”
“不如何。”谢孤城打断他,“我刚刚去了一趟,明日起就不会再有人多说什么。这么晚了,大家该睡了。”
叶如衍一顿,看了看掌门兴致缺缺的表情,那板着的生硬神色依旧不曾改变,只是这一次的念叨换了对象。
“掌门,弟子已说过许多遍,凡事须耐心等待,静候时机,不可肆意妄为……”
“阿衍你该睡了。”
“掌门乃天衍宗之脸面,怎可……”
“快去睡。”
“做事须得光明正大,乾坤朗朗才……”
“为师不送了。”
沈侑雪依旧隐在云中,看着小师弟被他那老古板徒弟一路念一路逃,御剑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嗖得窜向紫微宫时,风里隐隐留着一句嘟囔。
——好累。
沈侑雪没有带过徒弟,他思绪蔓延。
……师弟大概是中途长歪了,才会在自己四处云游时变成了一副兴风作浪的样子。师父走时还没来得及收用的“美人”在师弟手里快得出神入化,即便谢掌门很少离开天衍宗,他的剑也依旧声名远扬,连同他的弟子,也无人敢欺。
如果是带过许多徒弟,又看着徒弟们再收徒弟的小师弟也说了好累,那兴许……如今在沈侑雪胸口渐渐扎根的情绪,也就是——好累。
谢掌门一哂:“他跟阿衍可不是一回事。偌大天衍宗那么多人,在看师兄练剑时,有谁的眼神能这么不清白?”他幽幽道,“在你那小徒弟眼里,师兄好似没穿衣服。”
沈侑雪本站的气度雍容,听到这话眼眸微微一沉。
“……莫要胡说。”
他想起那夜自己主动用口服侍了名义上的徒弟,有些难以启齿,别开脸道:“你修的是无情道,非礼勿言。”
“修无情剑道不是修成个榆木脑袋。”谢掌门看向他,“师兄,你那徒……”像是戳中了什么关键词,惊鸿剑的剑气都出来了,他立刻改口,“他很喜欢你。”
“师弟……”
“我已救过许多人,也杀过许多人。他们与那人都不同。”谢掌门语速变慢,似是也在思索,“师兄,还有谁能看待所有人都像在看画中人?那日在紫薇殿中,师兄也听见了。那位唐公子,像他们那样的人,一直是那样……俯视着所有人。生死都在他们一念之间,无论死几遍都毫不可惜,唯有提到销号时……仿佛魂飞魄散般,才或许有些在意。”
像这种存在,通常都称为……天道。
沈侑雪一身玄色显得神色凛冽:“此话何意。”
“你当初分明修的是无情道,无情道该历的是情劫。连春风醉你都喝过了。”谢掌门望着沈侑雪:“可你的雷劫里没有心魔也没有七情六欲,却给你送来了他。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侑雪随口道:“出了点小事,道心破而后立。”
“因为一点小事?”谢掌门气笑了,“道心破而后立何等凶险,说得好轻巧。飞升雷劫往往与心中执念有关,师兄,不论当初如何,你现在分明就是不打算以无情道飞升。”
沈侑雪蹙眉:“……我有分寸。”
“权当师弟随口猜测,你如今修的是——”
他衣袖中的手静静指天。
就在几句话,天上骤然雷云涌动,隐隐呈现金红色雷光。
沈侑雪霍然出剑,森冷寒光冲向雷云中央,几乎是瞬息之间爆开数点寒芒,将金红绞得粉碎。狂风震啸卷噬残云,挥手间,方才摧城之势的雷劫竟然全无踪影,只又星星点点地落下无数碎雪。其中一道雪光格外清寒,落入沈侑雪的眉间。
剑修凝视天穹的双眸似是淬了冰霜般毫无温度。
“师弟,慎言。”
谢孤城的语气终于变了:“……果然。”
沈侑雪缓缓收回剑意:“你忽然提起此事有些蹊跷。是谁与你说的?”
“有人虽然不见了,但留了口信给我。叫我见机行事,否则你大祸临头,凶险至极。”谢孤城漆黑的眼里情绪深不见底,做梦似的呢喃:“你有情缘,缘在三界之外……”他神色肃然,许久之后眉头才渐渐松开:“看来那壶酒倒是歪打正着。”
不管唐锦到底是不是天道化身,终归是对师兄有好感的。
比起谢掌门的释然,沈侑雪听清了他的话,脸上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波动。
他冷冷道:“蓬莱。”
“没错,就是当初那个跟你在城门口一同摆摊算命,抢生意抢到打起来的蓬莱。”想通了的谢孤城笑得好不快活,“他还说师兄你,若是得遇贵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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