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皇城中仍有一处是灯火通明,歌舞声乐不断。
楚帝亲临盛宴,为大将军楚千澜出征助威。
楚千澜,也就是楚帝的亲姐姐,能征善战,心思缜密,虽为女子,却凭借卓越出众的军事才能镇住了全国军队,颇有威名。
“皇姐,俞、任两国意图联合,此番可否一举攻破?”
楚复洲坐在宴会正中间的高台,他双手搭在龙椅两边的扶手上,通身明黄,灯烛映照之间,锦缎吉服上的由金线绣做的游龙熠熠生辉,完全是尊贵的帝王之姿。
楚千澜起身时已经离开座位,左臂横于身前跪下行礼。
“定当不负陛下嘱托!”
楚千澜眼眶发热,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皇姐的小孩子。
“皇姐快快请起。”
楚复洲抬手,旁边伺候着的太监立刻就会意,将楚千澜重新引回到座位上,又为其添置了一杯新酒。
歌舞声重新响起,妩媚的舞女轮番上场,丝弦乐曲声音不断。
宴会到了兴处,大臣官员们也渐渐放开了,在酒精的熏染下,宴会变得嘈杂起来。
俞南枝作为身份尴尬的质子,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重要的宴会的。
他站在外面的竹林处,手里正拿着一把折扇,淡绿的流苏随着晚风轻晃。
许是今夜月光太过明亮,将素来冷淡的清羽公子脸上的期待照得清清楚楚。
短短几瞬,俞南枝已经将那把扇子不知开合了多少回。
余光中撇到一抹暗红,俞南枝将扇子藏于衣袖,开口时的语气平静,真像是面见一位普通的朋友。
“大将军。”
“清羽公子。”
楚千澜常年驻守在边关,也是近日才回朝,她没想到俞南枝竟然在这里。
“方才侍从说有人找我,没想到居然是公子。”
楚千澜一身红衣,如墨长发全都被高高束起,言语之间不掩眉间凌厉,不是当朝最为寻常的女子装束,姿态潇洒随意。
听到楚千澜话语中不加掩饰的惊喜,俞南枝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听闻大将军明日就要启程…”
意识到俞南枝的身份,楚千澜隐隐有些担忧。
此次出军,做为大将军,她是要率领军队攻破俞、任两国,但是俞南枝正是俞国皇子。
即使是志趣相投的好友,但现在也变成了敌对的两方,她实在是不知道俞南枝单独找她是为何事。
俞南枝自然是看出了楚千澜的为难。
“南枝预祝将军出征大捷!”
俞南枝神情严肃,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
“清羽,我…”
楚千澜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俞南枝被迫在陌生的国家做质,不久后还会见证到故国的沦陷,而她作为朋友,非但不能给出宽慰,还要成为害他国破家亡的“敌人”。
俞南枝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亡国的人,反倒是看着楚千澜为他着急的样子隐隐发笑。
藏在翠竹之后衣着华贵的太子殿下被那样的神情刺痛了。
他从来没在俞南枝脸上见过那种神情。
心中浮现一个荒谬又合理的念头。
在看到下一幕时,楚濯深生生折断了手里攥着的一节竹枝。
嘈杂凌乱的宴会之后,斑驳的树影婆娑,隔着假山,青衣公子把折扇送给了面前的红衣少女。
折断的竹枝在手中碎裂,扎进了掌心血肉之中,渗出杂乱血迹。
楚濯深记得那把折扇。
他记得清楚,俞南枝坐在桌前,一遍遍在纸上反复抄写着那几句诗词,犹豫了几回才敢下笔。
原来是要送人的吗?
怪不得无论他怎么求,俞南枝都不愿意把那把扇子给他,楚濯深想到了自己偷偷捡起来藏在怀里的那几张废纸。
怪不得俞南枝看向他父皇的眼神那么奇怪,像是写满了爱慕,却又处处体现着疏离。
隔着稀疏的竹叶,楚濯深看到了俞南枝垂眸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