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清楚,眼前人那层矫健结实皮肉包裹着的是一个蓬勃的孕育中的新生命。而这个生命体,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朱雀每次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一股难言的烦躁都会弥漫在脑海,头脑深处蓬勃的黑雾也更膨胀了些。
甩了甩脑袋,百里守约温言安慰了铠几句,就把目光集中在了正在烹饪的馕饼上。既然曾经过往皆已遗忘,如今又何苦自寻烦恼。
那一头的铠经历了一瞬的惊诧,现在似乎也平静下来,默默穿好外褂,勒紧腹部,仔细整理布带的松紧,理清牛角硬弓的弓弦。像往常一样,坐上了餐桌。
既然“家人”是现在的守约需要的关系,那么,我只要当一个好哥哥就行了吧。铠心想,努力遗忘刚刚一瞬间的痛苦和心悸。
他们昨晚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意外,从今往后,他依然是一个独自带仔的哥哥,而守约,则是和自己一起流离的相依为命的弟弟。
“只要这样就好了。”铠喃喃道。
面对守约听到动静回头疑问的眼神,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嘴角却并没有什么弧度,像是一块风干苦涩的柿饼。
随着凤族叛乱,天庭权柄遗失,灾乱越发暴戾。因南域的粮仓被毁,商路切断,水路不可远行,瘴气弥漫,邪魔泛滥,偏远地区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状。
“那瘦骨嶙绚的孩子哟,哭都没有力气哭,他爹爹就收了一块玉米饼,就把孩子换走了,走的时候那孩子踉踉跄跄的,估计也活不久啦。他娘?诶呦,早就不见他娘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爹给……”
听着游方郎中和街坊的闲谈,看着郎中那枯树皮一样的脸庞随着苦难的吐露越发褶皱,铠原本锐利的眸子迷茫地眺望着远方。
凤族叛乱,下界原本不该如此混乱,如果顺利的话,凤凰该是已经夺取了权柄,整治异党,维护下界的秩序,消灭邪魔,尽快恢复统治了。毕竟,这也是凤族即将占领的天下啊。
如果自己没有泄露消息的话,如果自己没有通知朱雀族抵抗的话,如果自己没有救下朱雀残党,将消息泄露给下界朱雀族导致朱雀和青龙残部联合抵抗的话,这战争本不该如此旷日持久,凤族早已秋风扫落叶之势清除了外臣,黎民百姓本不该陷入如此罹难的境地。
可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朱雀去送死,看着曾经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朱雀族和青龙族将士们不明所以地被屠戮,自己绝对做不到。手指深深扣进手心,几欲出血。
“做不到?那就让百姓陷入战火、数千万人流离失所吗?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说到底,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把失去记忆的朱雀困在身边,让他放弃国仇家恨,过着虚假的和平日子,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正义的使者?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心底的恶魔在耳边弥漫低语,铠却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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