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并不像人间传说中那样有壮观的南天门和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玉阶。毕竟前来述职的神兽们都是天生地养,谁也不比谁尊贵,心里都是唯我独尊的主,自然不会像人类王庭一样三叩九拜,按品阶排座次,跨过阶梯也就一个念头的事情,存不了下马威的作用。汉白玉柱林立其间,琼楼玉道藏于云雾中,配上神兽们腾云而来的模样,倒真有些群仙荟萃的盛感。
按照述职流程,前三天是给各地镇守们互通有无拉近关系的时候。相熟或不相熟的神君们聚在一块,三言两语见就决定了下个年头的信仰分配或是小辈们的婚娶,互相夸张地捧捧场再各自优雅散去,倒有些人间名利场的味道了。
铠一向对这种场面敬谢不敏。在成为人类聚落的图腾之前,神兽在亘古的时空中都是弱肉强食的代表。力量是支配一切资源的前提,强者支配一切,弱者苟延残喘。只要有绝强的力量,就可以拥有美丽的伴侣、泼天的财富和数不尽的拥趸。铠是这信条的忠实执行者,更何况作为皇族杂血青龙从小到大受到明里暗里的压迫和讽刺只多不少,因此对于神兽间的勾心斗角并无好感。
铠的冷漠并无法阻隔其他神兽的视线。跟着李白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各种隐晦的打量让铠如芒在背。以杀孽无数的罪臣雄性之身居凤族少夫人的位置已经够让人置喙的了,不要说他肚子里还揣了千年的第一只新凤。这就让其他不看好青龙且对凤族正夫人之位有想法的神兽神色不善。其他无利益关系的种族也乐得看热闹,带着戏谑的目光时不时瞥一眼。
视周身视线如无物,冷漠的俊朗脸庞让铠有种恃宠而骄的味道,莹蓝的长发稳稳束在脑后,袍服却换了宽松些的,遮住略显怀的小腹。身侧的凤凰也并没有指责自家内室不讲礼数的意思,清冷的脸庞柔和下来,向四周微微颔首致意,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带着孕妻炫耀似的走了一大圈,颇有些招摇过市的意思。与每个种族都对上视线后,才歉意似的一笑,以内人孕期身体不适为借口回了住所,语气里充满了宠溺爱护,激的那些有别的心思的神兽心下一颤。
凤族是开天的功臣,因此分配的院子也大些,族里长老门客拖家带口也不觉拥挤。作为少君的李白更是有单独的一个院子。在屋中坐定后,李白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毕竟是第一次带着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正式见人,凤族后继有人的欢欣让他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看着颇感不适的铠,李白不自觉带了几分关切:
“夫人若是不喜欢他们,明日便在屋里歇息就好,我一人也可应付。”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庞,铠摇了摇头,他今天没有看见那道红眸的身影:
“夫君不用担心,我不去于理不合。明日四象镇守估计就到了,我可以找他们说说话。”想着守约的青龙有些神思不属,不过沉浸在欢欣里的凤凰并没有注意,只顾柔声应好。
次日,四象镇守中的麒麟和玄武早早就到了天庭。看见他们,铠冷漠的俊脸久违地泛起激动神色,靛青的眸子明亮起来,紧抿的嘴角也松缓几分。
忙不迭地迎上去,只见墨绿铠甲挡不住麒麟惊人的曲线,飒气公主切垂落在脸颊,长发高高束起,凌乱的几缕发丝任性地翘起,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与纤细身材不相符的是其身后重剑,沉重的武器上遍布经年的细小血渍和抓痕,有种厚重的历史感,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身侧的玄武身着黑金相间的厚重甲胄,下颌蓄着短短的胡茬,增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手下的圆墩的玄铁棒隐隐发出雷光,手柄上是粗狂雕琢的兽首,兽口中酝酿的神力震慑四方。
“孟章神君,好久不见!”
麒麟回首先看见快步走来的青龙,挑了挑英气又不失秀丽的眉毛,大笑着招了招手,拖着身后的重剑迎了上来,厚重的金属与玉石地面刮擦出清越的声响。
要说铠成为东域守护神的契机,还要从被这麒麟捡到说起。曾经的青龙在深渊中浑浑噩噩地砍杀只为给妹妹混一口饱饭。在一次挑战超出自身实力多倍的蛟后,身受重伤,同行的族人也都乐得看他落魄,并不上前帮助,是恰巧前来历练的麒麟把铠带回养伤。
记得当时人间流传着一句俗语: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麒麟是把平安带往人间的神兽,永远冲杀在灾厄的最前线,阻隔灾祸腐蚀人间。永不屈服,绝不退让,这是她的信条,也是她把“守护”这个概念种进了铠的心里,在落魄的青龙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光辉的蓝图。威震天下的青龙战神从此不是为征战而冲杀,他心中有了要守护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