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无误,那迦只想救人,只救何意羡一个。并且他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把人救出,这片海域的温度已经达到冰点。
“我雇你为的是要得到结论,上校。”最后一次,何峙还这样提醒过。
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怎么会和罗刹娑打起来的?
因为起初,那迦的救援船在风浪中被抛起、落下,很难用缆绳把它和游轮连接起来,两根8厘米直径的新缆绳,刚系上就崩断了。海面受到了台风的剧烈影响,海浪足足有十米多高。
上空受到高压气流控制。台风线内持续的风速是二十五节,而阵风的速度还要加倍。
直升机很难飞赴救援。几朵白色伞花在空中绽放,可无一个伞兵能够降落在游轮上,无一生还。
又一架那迦的飞机,刚刚接近上空,正打算无计可施地飞走了,却中一发榴弹!
原来是罗刹娑的飞机见到天敌,激情是鼓满船帆的风!问都不问,先下手为强,无事不能为!
那迦这种高纪律性的黑组织,虽然在违法犯罪方面不追赶时髦,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难道还要当缩头鹌鹑?
更何况,哈琦从新加坡那头还带来了一批战斗机。
问题出就出在事发太突然了,战斗机飞行员不知道存在雷达预警机,也不认识机上的人。双方都只听到对方的呼号,无论谁干得多么狠也不怕。地面工作人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飞机参加行动。部署到当地的人员将通过卫星接受指示,连指示来自何方他们都关心不到。把他们送往目的地的人既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命令来自何人。掌握全盘来龙去脉只有几个人。把所有了解情况的人都算上,包括那些只知道一点点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两手之数。
加上极端天气下信号延迟,发现两边急赤白眼的时候,至少罗刹娑这边,已经没办法拉开架了。
那迦见对方威势骇人,怀疑在阻挠救人行动。全员全情投入战斗,在风暴停下之前,务必先扫清障碍。
紧张感就像电波一样穿过海面,传到另一艘名为“速疾鬼”的快艇上。
快艇牢牢地停在海岸边上,暴风雨酷烈,这个天气远洋航行就是送死。船尾的标志表明,它属于罗刹娑。
“玛格丽特。”一个年迈的妇人在电话里说道,瘫痪将她囚困在轮椅之上,
被叫到名字女人惊异不止:“……夫人,我真是没想到您会亲自致电!”
这位夫人名叫白祖棻,便是白湛卿口中的“外婆”。老夫人贞静平和,玛格丽特却知道——从她打小成为真正的白祺婉的贴身仆佣那一天开始,从白祖棻那双冷淡而浑浊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当真是个不太欢迎别人向她提问题的人。
这是她从上个世纪就学到的教训,玛格丽特忙着自动交代:“您放心好了,我们联络了马来西亚政府,他们同意派出海军和空军。并且有一位空军军官,他叫安吉斯!他是全天候的救援专家,在联队里他的军衔位居第二!他一定可以帮我们找回Zo……”
显示大屏上传来实时录像,先是战斗机拍摄到的康沃尔公主号——但就算在最为惊悚的噩梦中,也恐怕世界上没几个人梦到过如此惨状——整座海上城市般的巨轮,一多半都陷入水中,只剩下零零散散几面旗帜勉强站立,就像是向天空祈求拯救。
玛格丽特着急得有些失去方寸了,声音中对白湛卿的失望多过恼怒:“Zo那孩子实在是太不省心了,他怎么可以背着我们这么干?雅努斯的雕像才打捞上来,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别的人?我发誓一点儿不知情,我敢发誓,我绝没有干过这种事情。老天有眼,我没有干过。这纯属谎言……”
控制台发来新的信息:捷报频传。
安吉斯正在追踪一架逃逸的那迦的直升机,悄悄接近它,直到完全进入他的射击瞄准镜中。就在此时,安吉斯注意对方机身上有什么东西升起,是机背机枪!安吉斯向左侧滑转,做了一个俯冲之后又做了一个360度转圈,再次追上那架直升机,跟在它后面约500米处。在这个距离上射击不见得能打中,但安吉斯没有多想,按下射击按钮,比他判断的要幸运,子弹击中了!安吉斯集中攻击机翼与机身连接处和右引擎,飞机引擎起火,飞行员徒劳地阻止冒烟的它撞击海面。
安吉斯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突然,他听到啪啦一声,一股冷空气灌入机舱,机舱盖上出现一个小孔,僚机队友的叫声从受话器中传来:“安吉斯!当心!当心你后面!”
飞机遇到从各个方面袭来的狂暴劲风,安吉斯向肩后瞥去——发现两架战斗机,正挤入射击位置准备再次开火。他立即向高空爬升,开到满功率的引擎发出挑衅般的尖啸声,被甩在下方的敌机奋起迎战,紧咬着安吉斯向上爬升。安吉斯尽可能陡直向上,同时小心控制飞机避免失速,两个追击者依然在朝着安吉斯开火,拉直机鼻,指望机鼻下的机枪能侥幸击中他,这正好落了安吉斯的下怀。没过几秒,这一对战斗机似乎卡在空中静止住了,顿了一顿之后,两架飞机像老牛拖着破车螺旋下坠。
视野里很快出现三四个小点,越来越多的敌机急速冲来,安吉斯立即做了一个曲线俯冲,进入一架野马战斗机身后的射击位置开火,子弹从Me348机鼻上的5挺40毫米机炮中喷射出来,伴随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这匹野马,飞行员在能跳伞前飞机就炸了。
僚机——事实上甚至没法跟上长机行动,能做的只是看到长机俯冲、急转、机枪开火的闪光,然后就是敌机起火,进入一个大角度俯冲后开始可怜地自旋。如同是进攻信号一般,一架燃烧的飞机出现在前面,就像是一把火炬指示着僚机的方向。安吉斯亦随之向右转,飞到敌机密集的航线上,黑夜中的第二轮狩猎又开始了。
玛格丽特不禁道:“天啊,看看!夫人,多么精彩的收割,这位军官简直是天赐的雷神之子!”
白祖棻始终保持着冷静而质疑的态度:“何峙也在那片海上?”
“喔…是吗?我不知道!他疯了,他为什么要来?他也不管这是航向天堂的路途……总之那太好了,我们有安吉斯这样英勇的猛将,一定可以把他活捉。”玛格丽特声音有点发虚道,“何峙…如果不是他杀死了何崇玉,如果何崇玉没有死,您最爱的小女儿白祺琬怎么会死?我们这次千万要抓到他……”
海面也干戈不止,但空战的激烈盛况是其他部队、其他兵种完全无法比拟的。飞机出击,四架,五架,数不清架数,突然从远处飞来,呼隆隆划破天空,然后吱吱啸啸地投弹,就像朝海面狠狠吐痰。舰队上尘土弥漫盖天,呼喊的声音在瓦砾之间此起彼落,这边刚停止哀号,那边又嚎啕大哭,大自然完全被封在一个立体音箱中了。海平面冲天火光,两军对阵犹如泰坦巨人在搏杀。弹药爆炸的火光成千上万,遮天盖地的巨网,如龙展开双翼吞噬万物。
安吉斯的光芒盖过其他所有人,闪电般的快速反应、优秀的视力、出众的空对空射术以及高超的空战技巧,让安吉斯与敌机在空中缠斗时如狼入羊群。只不过狼一次咬死一头猎物便心满意足,而安吉斯两炮才击落一架敌机都算是失败。
风犹未止息,海越发凶猛了。另外一边的尾羯吒号上——屏幕上忽然只见飞机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向地面垂直坠落,从无线电中听到他们的飞行员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上帝啊!我在燃烧!”
南潘火速通电前线,责问他们这方的高级指挥官——哈迪斯上校,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冷静一下哇!何先生就总是说,失败是一种教训,它是情况好转的第一步。”哈琦的两只脚错开搭着,肘靠在藤条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托着腮帮,悠闲得很,“别傻站着啦!做人呢就是要开开心心,这一次输了又怎么样?你瞧人这辈子谁不是到处交学费呢?”
这俨然是何峙暂时不在的时候,他才会有的坐姿。刚才哈琦把头扭过来想请示下头儿,头儿却不在作战指挥室了。也许,在这里可能是听任绝望,可是到别处,怕是也无法控制乱存奢望吧?烟草?希望这样能帮他集中注意力,可是同样于事无补。哈琦乱想。
南潘说:“何先生何先生,你只会何先生……他早就不再是只老虎,仅仅是只老汤姆猫了!这真是个令人作呕的世界。你总是对他唯命是从,你就是他的一条叭儿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