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明、束仇、王瑛璐这三个人,现在实在是最奇怪的生命共同体。一批人团进团出,集体荣誉感把他们凝成一团,杀气腾腾地盯着每一个过路的陌生人——有何意羡吗?!
但是每个人立场不同。
束仇想说,何律师别熬夜连轴转了,好生休息,你是我媳妇儿咱不稀罕那几个钱。他说逼赌的王少爷是一只蠢出世的王八。
王瑛璐:“哼,我看上的人还能有跑了?我何律师要是赢不了,我的王字以后倒过来写!”
林启明铁血直言:“我说一句公道话,何律师不是你的我的,因为这不是个人小家的事情,这是为国争光的大事啊!”
楚汉相争遂变三国演义。
并且,林启明的妻子也无法与之精神共鸣,与丈夫节衣缩食过来的,想法朴实,悄悄用手肘推他:“你怎么那么高兴呢?难道赢了钱都归你吗?”
林启明低头把女儿抱在腿上玩滑滑梯,一时语失。他没有告诉糟糠之妻:自己追求金钱享乐这么多年,人生坐标早就错了。一白一黑现如今都在两面夹击他,腐败行径掩藏不住,政治生涯几乎等于宣告死亡。他从前也是一位乡镇的小助理检察员,以为爱国主义是终生稳定而扎实的奉献,他的价值是用他对祖国的功勋来衡量的。当年他的师父对此嗤之以鼻,却有句话一直这么念叨的,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人到不惑,全明白过来了……故而,这一趟不是出游,而是会把她们母女留在国外,方方面面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这是一家人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幻想会使人把秕糠当作面粉咽下去,林启明选择闭嘴吃饭。一个人啊,其实吃什么饭都能活着,倘若能够再选一次,谁又愿意蜜蜡装牙齿,珊瑚镶嘴唇?
十分钟后,主办方提醒:再不进场,视为弃权。
好在何意羡的证件、部分筹码在他们手上。不等他了,大家都相信赌神过一会真身来了,可以凭脸进场。
递出护照,柜台人员刷了磁条后双手递回,通行证上有着随着角度闪动着镭射印刷的花纹——“Z”。进赌场之前要穿过数十道电子感应门,王瑛璐抱怨排队:“这么严格,你不知道还以为总统在里面呢!”
保安人员要求拿掉墨镜和帽子。但德州扑克的选手们总是暂时将帽子反戴,一走进去就马上转回来。因为只有德州是特殊的,耳机都可以带进去,甚至没有以上配件的人好像不够格上扑克桌。
他们跟着一位男侍,走进这个深不可测的迷宫之中,去到终桌的赌局。走上旋转楼梯,恐高症已经会尿裤子了,还要上到八层经过一个连接两栋大楼的玻璃天桥,下面便是漆蓝的大海,异样的安静,深得没法用锚链来测量它的深度,像是通向无尽的黑暗的最深处。
到了那气势惊人的大厅,空间之大真是难以形容——威尼斯酒店内一贯的粉色系古典造型拱门,抬头一整排的欧式古典雕花壁灯,天花板金光闪闪的一道银河,地毯上全是璀璨的矿藏,墙壁展示着不少来自圆明园的古物,电梯被一片片绚烂的方块镜包围,随处可见珠宝首饰、晚礼服、白色燕尾服。侍者端着鸡尾酒穿梭,轻爵士配上各国美女,还没喝就觉得醉了。
一楼的赌桌少说也有五百张以上。二楼虽说用“回廊”两个字来描述,但事实上环绕整个赌场,楼上的VIP厅当然是独立安静的空间,很多国际艺人、名人都在这种地方赌,不跟平头百姓一起抛头露脸。
大厅中央用红绒带子、金色栏杆围起来,那里的主赛区是一个环形,穹顶亦是可伸缩的环形。整体空间像一个超大的巨蛋,露出了天空,让玩家短暂地以为自己离周遭的世界远了许多。星光厅四周的墙壁是玻璃的,不管从哪个角度往外望,都能看到开阔的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