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明闻言,险些没站稳。那姿势像迎上去,握住了何意羡的手。何意羡一缩。
即使感觉在茫茫无垠的大海上漂了很久,何意羡的时间感恍惚了,可事实上距离化工厂绑架、爆炸,过去了一天多一点罢了。遍身红的紫的不提,尤其左手腕扭伤厉害,右手也不多灵活,关节发炎。
何意羡不露辞色,问他怎么不好好休息。林启明一份悠闲和明达,我老林就观观战,掠掠阵!心道我要看看你赌神技术,是怪力乱神,还是可学可用?若非信号有问题,林启明搞不好要开直播。《沪检在线》他当家,与《杨律威武》有过联动。
何意羡捂热水袋似得,一只手静悄悄伸进西服里面,两袋冰,紧紧按着胃的地方。
他没有直接去玩21点,而是玩了会押宝。底层很乱,各种作弊方式都有,药水探测,互相递暗号的。何意羡去了就先破译他们的暗号,破出来后偶尔押几下,每桌赢个三四万就收手了。
有人戴着能看扑克背面暗号的隐形眼镜,但有个弱点:怕烟熏。何意羡使劲抽烟、递烟。烟雾缭绕,那两个人开始不停抹眼泪,现了原形。
等到王瑛璐几次再探再报的时候,束仇也把鸭子填肥了。王瑛璐马马虎虎,束仇则超额完成任务,送他远在内陆的政治大家族一份债台高筑。
何意羡让他回去睡觉,束仇还不愿意,不知道哪搞的苍蝇蛤蟆镜,手上还摇一副“我是赌王”毛笔字的折扇:“为啥?我刚找到手感,何律师你这不是打击我的积极性吗?”
时针走过一个大格,何意羡才正式入局。
不少人都会速记,普通人经过训练,一副牌一张张看,一分半左右,也能按顺序背出来。但那是赌场的速度,扑克牌以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流速,从牌楦里奔涌跌宕而下,那是世界上最狂野的旋涡急流。牌楦里至少有六副牌,庄家最多同时亮出八手牌!
当面对庄家明面的A时,有谁会对一对平凡的8进行分牌这是在巨大风险时加倍了赌注?在面对庄家明面的5时,有谁在拿到A和2时加倍?在面对庄家的4时,有谁会在硬点12点时停止要牌?
何意羡都会。
乃至还有的时候,拿到一对A他居然停止要牌了。他把底牌朝下扣住:“Stand.”
第一把他下了1万的底,结果,一把就被人家连根拔走。
林启明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何意羡又把2万元全摆在桌面上,庄家像长了透视眼一样,每次都连底带账给他掏个精光。
当其他玩家损失惨重的时候,何意羡这一小堆筹码还在坚持,赌注很疯狂——在五块到五千之前升升降降,偶尔赢一点。半个小时以后,大部分筹码还在。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拿到A,2,要了一张是2,再要一张是3。现在有A,2,2,3,软点18。庄家有明牌9,但是他可能有19点。
面临着这么好的牌被爆掉的风险,只有傻子这时候还会要牌。
“Hitme.”何意羡轻微地用他的牌轻刮桌面,要了。
所有人聚在一起,想看这只肥羊如何被屠杀。在众人的诧异、不满和啧啧质疑声中,被逗乐的围观者看着他拿到一张6——硬点14!
何意羡继续要到一张A,变成硬点15。试试手气一样轻松,何意羡继续要牌,是一张6!现在——A,2,2,3,6,A,6!
7张牌21点!这太罕见了,几千手牌才有这样一次!
净赚美金,十万元整。
众人傻在当场,遇上天外高人了!林启明更是几度要惊掀过去。
小蛇律师非人哉,他的脑子里像是装了电子芯片,不仅智能,马力还足,上了油的机器一样带劲运转。机器的核心部件有一个叫“击败庄家计算器”的装置,终端是一个现金泵抽。
给他一张百元钞,他就敢说场上的钱全是他的!
拉斯维加斯乱不乱,小蛇律师说了算!
短时间内游戏可好可坏,就连数学也得给运气留点空间。何意羡赢或输,始终一言不发。
林启明却因为大笔的财富咧开了嘴,十分乐得作为发言人,皮面安乐椅上摇来摇去,指指点点众人:“在座的各位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中国的传统高手就是无论牌好与牌差都要赢,啊,什么叫作大国风范啊?不仅要赢了你,还要赢得让你口服心服,这才是中华赌术的最高境界啊!”
林启明自负才智,想要解码赌神。他知通常情况下,手上的牌分别在强跟弱的时候,身体呈现不同的姿态。肩膀无力下垂时,可能代表底牌不好;如果坐姿很挺,牌大概率不错。
但是林启明观察半天,感叹何意羡真不愧蓝道臭脸之王。不论拿到什么牌,总是一副在场人人欠他八百吊钱的表情。
惟独引起注意的是他的坐姿,林启明试图揣摩有甚玄妙,百思莫解。
其实远没有他想的复杂,那只是因为,何意羡的左耳听不太清楚,所以总是稍微向左侧一点身子,用相对健康的右耳去听。
除此以外,何意羡还动辄用冰块敲一下后脑勺,这就属于他个人的玄学了。从前被小流氓打过闷棍,记忆力下降了。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电视机,内部焊点、元件接触不良,这么拍拍打打两下,可能画面会清楚点。
何意羡读牌精准,赢钱神速,开启荷马史诗一般循环的大屠杀。
只要牌数很高,他就推高赌注,抓住一切机会双倍下注和分牌。当何意羡把三摞十万美元,分别推进三块投注区时,林启明的手在颤抖。从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出,他又被震撼住了。
日夜颠倒的六个小时里头,奈何意外不断发生。
二十万在手,工作人员团团围住提醒:“我们不能再允许您不停地换桌子玩了。”
三十万——有人断言何意羡是小老千,但是看得眼睛疼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要他脱光了搜身:“很不幸,上帝今天好像并不与你们同在,老兄,走过来,你们两个都用手抱住头!”
何意羡当时正在整理他的筹码,像摆弄好奶油蛋糕上的最后一颗小樱桃后,他才回答对方。用的英语,嘴形、舌位标准的皇室英腔。在贫民窟似得环境里,一套套廉价的涤纶西装中,装逼装得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