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小时候正好奇地看着父亲修车,突然,千斤顶滑脱,父亲上半身被压在车轮底下,库擦一声,成为两截。母亲是火柴厂女工,死了丈夫家里断炊,翌日投水。
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些人生下便是骡马。他再尽智竭力,也敌不过那一条永远相连的、割不断的尊贵血脉。在何峙的眼里,识字的狗也还是一条狗,云烨这一刻彻彻底底认清了,明白了不可得的明理。
忽然之间,云烨猛然将人推到一边。只听嗖的一发冷弹,那子弹飞来后,蒸发得利落又无踪迹。更多高速炮弹打响,只见云烨紧紧抱住了何意羡,当了他的人肉防弹衣。
两人身处之地,如同一座烟尘滚滚的废墟,地方小得闭塞像一个墓穴……每一枪,云烨一弹,像条劲猛的鱼。云烨的笑声在空气中互相撞击,有的碎了,碎成了一丝一丝的。
似乎下意识里,他对那枚蛇戒无止尽的忠实与诚敬,这忠诚真是最愚昧的情操,哪怕当面锣对面鼓,看透了继承者另有他人,云烨也要对那迦纯然地忠诚。为了那迦,他屡次卷入许多利益纠葛和派系冲突当中,甚至引来杀身之祸,没有放弃掉那份忠诚。那么多白天和黑夜,更没有把它溶化。
另外一边,在场的指挥对着喊话器大吼着,与吼声相映的是,微冲不住地填弹。
“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一排齐射,躲在凹处的余匪再也吃不劲了,腾地扔出枪来,大喊着:“投降……别开枪!”
“上!”
全副武装的特警飞快地穿插,交错控制现场,包围的警车车灯齐亮,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火焰、尸体、枪械,还有染得草地一片殷红的鲜血。
特警队员赶来营救之时,云烨整个人被血泡透了,数不清的弹孔,人就像筛子。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铁管子,努力不倒下。他颤巍巍地举起另一只手,沾满血污的食指无法伸直,扭曲指向何意羡。
他倒在地上,蜷缩一团。警员扑上,将他按倒。
那是云烨最后关头,举起一根钢筋自残。他自己捅的,何意羡想去扶他,他把对方的手按在钢管上,想在警方来时冤枉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云烨脸向自己这边,一直盯着何意羡,盯到地下才罢休,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舍身救人的是他,到头来害人的也是他。生活是无奇不有的,但这件事实在有点儿违背常情。矛盾绝非常人可以理解。
也许人的一生也没有几个这样难忘的时刻。但何意羡此刻难忘了,云烨死去最终的一句话。他说何意羡!是你杀了我,记住是你杀了人!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