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怎么样地把话说尽,把风驶尽,何意羡已经切中了事和理的要害,绝对实事求是地要白轩逸知道——他一切都知道了。
“何林霖也是你妹妹。”
“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白轩逸淡泊至极的反应,这并不给予何意羡被偏爱的优裕感。何意羡反而感到终而复始,枯坐牢底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只怪自己毫无心智地陷入了一段乱伦的欲孽中,连三接四的吵闹折腾,最终变成一个世人不敢听不敢看的怪物的,也只有他。这么个算盘珠一样的日子,一粒一粒地拨过去了,到头来才知道都打错了,全乱了。他看到活神活现的血肉伤害,痛感冲进他的双目。
他又想到,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运中。整个都是,有什么你还舍不得?
何意羡尽量沉静地呼吸,却好像要把少年时代的绝望,都交给这一刻:“白轩逸,你混蛋透了,你真的太可怕太气人了,我告诉你我们今天非分手不可。”
外婆和养母在往这里走,提醒他在他出身的这个狂乱败坏的家系里还有别的许多人呢。
白轩逸却拉过他十指相扣,强势而沉着地带着他往回走,在钢筋水泥世界里展现何为一对现代离世者。来往行人伫立在街头张着嘴凝视他们,他看到白祺琬掩口吃惊,听到外婆那么端庄又讲究体统的人,一个永久凝然的龙头拐杖杵地的声音。
何意羡和无声的世界溶为一体,一下子永久地、致命地空掉了,脚后跟不落地跟鬼附身了一样。不知自己是怎么被白轩逸弄上飞机的,并非思想和身体各行其事,而是可能无数的拳脚相加,洗手间的墙壁见了血。但是在惊动机场安保系统,甚至公安武警联勤队伍也上来调解,空警二支队地面执勤的情况下,也显然无效。
一个500多人的大飞机就意味着排队进机舱就要好久,何意羡就空了那么久。
这种空的感觉早年他也有过,都是关乎白轩逸的。白轩逸给他的深深创痛,经年累月无法补救,想到他猛不丁触到这个伤痛,有时一天写不完一份审查起诉意见书,听到最高人民检察院颁布的“人民满意的检察官”的名字,几次险些晕倒在辩护人席上。后来是怎么脱敏治疗的呢,是何意羡某一天进行了一把司法三段论推理,猛然发现人生本无意义,追求意义,又无所知,又有所求,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知道意义为何物。
飞机还有十五分钟起飞,信号没断。林启明正在电话中说:“白组长啊,虽然鉴于目前这种不寻常的形势,但是网络时代又怎么样,强压下去还是您一句话的事,我们已经郑重警告了任何人都不要玩火,先稳住动乱分子,尽量避免发生正面冲突,现在群众内部‘撤离’意见较为多数……我们还拘了几个政法大学的学生,这个事背后到底是谁背后作梗的,各说各话下亦有很大的出入,白组长看要不要‘立场更严明地’了解一下情况……”
白轩逸回:“尺度之内。”
那头还传来刘院长咀嚼音:“我就说啊老林,你是电视剧拍多了,有这个、有这个啊,编导思维太严重……!”
连麟报告:“医疗和救助队都到场了,铺了消防救生气垫,但是楼层不少于20层,不能百分百保障小女孩安然无恙。不过按你指示调度,航空医学救援组也在待命了,所以你们就放心登机吧,应该万无一失了。”
听到这些,何意羡忽然间不空了,像没事发生似得。他小克勒作风难改,白轩逸刚放好行李,何意羡就来一句,东航MU还是要飞头等舱才不会感觉自己是货物呢。乘务长岂不认得何律师,weledrink奉上,忙安排升舱。何意羡拉着白轩逸的手站起来:“走啊,看看有没有大双人床Suite。”
路过陈兮云,他叮嘱道:“两位啊,小姐少爷脾气发完了没有?Atung你赶紧把药吃了,到时间了。”
头等舱双扇门的包间,私密性很强,像个全封闭的小小房子。刚把遮阳帘和遮光帘都拉上,何意羡猛然把白轩逸扑倒在座椅上。
何意羡舌头插入,抽插一样地接吻,都会把人的嘴巴撞痛了,幅度大得弄倒了的小台灯和几瓶香槟。使劲地撬开对方的嘴唇,就像锋利的刀刃把一颗饱满的椰枣划开,送进自己的舌头,像夹入两颗剥了壳的鲜嫩夏威夷果,收紧脸颊,一口咬下,汁水四溢。何意羡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彰显着变本加厉的占有欲。如果这是两只猫,尾巴已经麻花似得缠在一起了。
“我刚才有没有打疼你?我把你打疼了……”何意羡抚他的颧骨,然后手按上他的胸膛,托住他的心跳,“你把我骗回北京,是不是打算在我身上放点最先进的信号发射器和监听器,24小时严密监控,我要是跑了,你抓我到时候还会使用橡皮子弹……”
白轩逸笑了声:“不又做坏事,为什么锁你。”
和以往一贯的没什么不同,似乎白轩逸的爱复杂又坚韧,从没考虑过爱的形态问题。白轩逸抚他的后颈,被卡住后颈的猫咪会停止活动,背脊成拱形,尾巴向两腿中间收。
何意羡此时也差不多,他穿着高定的合体正装,贵不可言,那腰窄得能透过西装马甲看到里面劲瘦力量的肌肉线条,那两条腿充满力量感又长又直却跪在座椅的两侧。他那条尖尖的舌头太会卖乖,太嫩了,知道怎么舔让情人舒服,到处在湿热的口腔里描绘,亲累了就贴在他怀里休息一会,乖顺得如同后半生要活在丈夫的价值半径里。
刚刚打了一架,但是对上了眼神,于是他们俩都又笑了。有一点破坏了甜蜜氛围的是,何意羡点了烟,气味有点像是烂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