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祺琬显然十分愤怒于他叫出的那个名字“玛格丽特”,但仍旧不得不敬他一丈道:“何先生,我不会和你交易这件事情。对不起,免谈了!”
屏幕上还剩最后一句话没读,但何峙看看,似乎觉得下一句也太愚不可及,微微笑上一笑,停了半晌。
然后何意羡将手机转个方向,确保声音来源没有改变,他用变声器调整好沉厚的音色,念出了第三句:“我特指案件编号386204751,你一直用这件事要挟白轩逸,甚至用它逼迫他订下一件政治婚姻,从今天开始可以结束了。”
白祺琬听了仿佛彷徨得很,何意羡却一言两语,像在法庭上,熟练地调动证人的恐慌并加以利用。
这令白祺琬咿咿呀呀地大叫,像五六个话匣子同时开唱:“您这都是在说些什么?那件事我承认一直算个把柄,但白轩逸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他宁愿同归于尽也不会一点点妥协!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把柄捅出去他坐一辈子的牢!您真的找错人了,想要操纵白轩逸,您应该去找何意羡!他是为了何意羡才订的婚,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何意羡!从他出生就没有一次是例外,这两个人都是该下地狱的怪胎……”
前些日子,酒局上林启明等人煞有其事的举报小纸条上,写的便是386204751。但只有这串数字,没有具体细节贻人口实,谁也不知道究竟何事。但不碍触动了何意羡的高压线,当场力挽狂澜,几乎吃了那张纸。
但现在白祺琬说,白轩逸压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利害,他终始如一俱是为了他,地狱也独来独往返。何意羡只听见血液的流动正在他的耳鼓里嗡嗡作响,他站在风里头那里没有动。沉默太久,以至于何峙替他继续道:“嗯,是束家?”
白祺琬不知他在求证个什么,但本能的畏惧让她无处思考:“当然,北京那帮姓束的一直想要何意羡的命。早就放下话了,任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挫骨扬灰……上个月不是还派纪委的人把他逮了,他太嚣张了,杀杀威呀?谁让他当年非要打那个官司的,您一直知道呀,他是活了大该呀!”
她说到这里为止了,没有将整个事情追述一遍,但何意羡的头脑足以补全每一环的逻辑——
这个“束”字就像一棵“树”,大家庭里的派系枝枝干干,矛盾是恒常在的,所以一定要斗争。束家泱泱几百号人,建国以来,就一直实践着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优良习俗。而束仇不是生在天安门国旗下、长在中南海春风里的真太子,他是父亲下乡时与农妇意外鱼水产物。他与妹妹六亲无靠,最难的时候,吃过白蚁窝,嫩一点的树皮让妹妹先吃。好在父亲这一支子息凋零,束安邦等人是见后继无人,才将他们兄妹渡出了苦海。谁知荣宠没过两年,妹妹遭彼厄难,束仇冲冠一怒。其实,那起奸杀案,幕后主使是束若悦那一支,他们明知束仇是个熊心豹胆的莽汉,正道途径无法铲除罪恶,他必然会出格行动。其目的是为了借此将他们辗转腾挪出权力中心,彻底废除这一个社会阶级,而不是要消灭肉体。
在美国,律师是法律竞技场上的运动员。在中国,律师只是政府的棋盘上的小棋子。束仇一案的胜诉,小棋子反了天,毁了一盘精心设计的大局,不能不给小棋子一点颜色看看。
何意羡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牛奶糖,慢慢剥开,几乎没察觉自己在做什么。白祺琬问何先生?何先生?觉得古怪,但还没转过这么个弯来。何意羡却暂时将麦克风静音了。
何意羡拔枪快极了,就像魔术家玩的飞刀。
当年他的老师为他挑的,束仇这一个案子挑得多妙,不仅撰了黑暗世界的墓志铭,让过去的他腹背受敌,让未来的白轩逸见制于人,这一招一石几鸟了?
风开柳冻,燕送花声,春来又相似。那时也是春天。那么早的春天,何意羡已被逼上绝路,一生一世都得活在他的庇佑之下,被他拎到八音盒上跳玲珑的舞。
天台是个好地方,远离尘世的喧嚣并将世俗生活踩在了脚下,它兼备炽情和危险的同时,也是通向自由的去路和迈向死亡的大门。
所以,这次并不是吓唬人,手枪下一秒就会砰一声把人掀翻在地。
可是在此之前,一发冷箭离了弦。
穹顶滚过几个响雷,风在脸上蛮性地吹打,子弹正面飞来。远方楼台的狙击枪瞄准镜里,中枪者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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