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侦查取证过程中,几乎没有一个单位和部门不搞地方保护主义,多多少少都搞过。能掩则掩,能拖则拖,哭的闹的私下里说情的,软的硬的赤膊上阵抗拒的,无奇不有,累见不鲜,真让检察院的办案同志大开了一回眼界。比如水利部门为了推卸责任,几至不惜修改十年前就发下去的文件,又制造了一起伪证犯罪,进一步扩大了应拘捕者的名单。
自然而然,针对白轩逸本人和检察院的攻击谩骂转眼间铺天盖地。有位检察院的同志被纪委揪走了,在软包里将清末修律未能尽废之上古刑讯受了个遍。他老婆还就不信了,四处呼号一身正气岂能被诬陷,第二天惨死家中。警方称现场留有遗书,排除他杀,系自缢身亡。但至今她丈夫还在纪委双规,吊着一条命。
这种操作是因为从这些年的公开报道看,官员非正常死亡的案例越来越受到关注,除了跳楼、自缢、落水外,还有“擦玻璃死”、“办公室突死”等。群众揣测他们的死因,或与暗箱操作、权力交易有关,实在有损政府部门公信力。
故官方高度重视。电视台说死者长已矣,死者为大,娱乐至死的时代真悲哀。专家说坠楼正常的,比如在农村特别是农村女性,多是喝毒药。对这类官员而言,他们只会采用城市中多数人的自杀方式,跳楼并没有特殊含义。诸此案例延宕数月,成功变成变断头新闻。
但官员的亲属有了事,不事关公共利益,不属于公众知情权范畴,不用记在市政府工作报告里。
祸不单行,友谊路正盖着的检察四分院大楼也一夜间停了工,说是市里要紧急筹措不久前一次特别重大事故死难者善后处理资金,财政一时半会囊中羞涩了。主管后勤的一位副检察长不太相信,侧面打听一下才知道,问题还是出在办案上:被批捕的房地局副局长秦海是市财政局苗局长的弟弟,你不给人家面子,抓了人家的亲弟弟,还指望财政按期给你检察院拨款啊?再说,市里紧急筹措资金也是真实情况,市长在会上公开说过,这是政治任务,决不能让死难者家属跑到北京去群访。
但何意羡了如指掌,这位苗局长与何峙私交甚笃。换言之,何峙借他胆了。
除此之外,市里新的经济开发区招商引资项目进度停滞不前,好几家抱团、“葡萄串”的港澳台投资商意愿忽然不强了,黄啦。补位的资本的质量和规模都远不如前。另外几个新建好的工业园区,在政府又放开一大波红利之后,企业的迁入速度非但没有提高,反而跑路跑出了“加速度”。发改委座谈会上被辛辣提问,书记黑眼圈掉到了嘴角,挽尊说我们是小而美的发展策略。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谁都知道谁的背后有谁。如此这般软刀子杀人,何峙向来极其在行。总之将白轩逸架到了一个极难对上对下交代的境界。
与何峙斗过的勇士不少,何意羡能背出他们的牺牲名单或族谱。轻则停职,重则罢官丢命,朝野共识。
白轩逸却一言堂:“中央有腐必惩、有贪必肃、有黑恶的毒瘤必除,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退后半步。我不是从北京来喊口号的。”
何意羡笑了:“反腐、反腐,哪有那么多腐败分子,都是你们内部斗争成王败寇。扫黑扫黑,你就站这把公安局里的地板缝扫一扫,都够你扫半辈子的了!”
“这件事不关情只关法,我看不到你这样反反复复劝阻的意义。”白轩逸看向垃圾桶里静静躺着的眼镜,“如果你们还有联系,可以转达给他,早点放弃幻想,少点牵累家人。”
何意羡听了掉头就走。但动了肝火,剧烈的胃疼让他不由捂了小腹。白轩逸本来停在原地,见状跟了上去。何意羡进了电梯,看人来了就狂按关门键。白轩逸一臂挡着伸缩门。看到何意羡的西装马甲,因为疼痛都揉皱了,白轩逸的眉也皱。
何意羡声音一直降在最低,快像唇语了,只有白轩逸破解得了:“白轩逸,对不起!可以吗?上次我不该用何峙气你,这件事忘了可以吗?我现在就想过点安生日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容易?!”
白轩逸把目光抬起来,直视他道:“我说了这件事我私心很少。”
两人无言对视了几秒。何意羡笑了道:“那谈公心。你配吗二杆子你和他去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孤家寡人,缺了胳膊断了腿无牵无挂啊?家里没有镜子尿没有吗?醒醒吧。真要有黑必扫、除恶务尽,我求求你先把我送进去,毕竟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整死你。”
唱歌的小孩再次途经,他压根听不到何意羡在说话,但见到他的蛇面就吓得坐地大哭。
刑警们闻此动静连忙赶来,只见到电梯间突然掷出一物,正正当当砸在白检的心口上。职业病使然,大家立马冲上前去,以为暴恐武器,最低等级也是拉线手榴弹。谁知扑去一看,不过是咬了一小小口的红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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