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夜郊区训兵场呆了半日，待天色晚霞落后，左耳带沈子清和江乌使者上了马车，返回国宾馆。
一路上江乌使者激动到双手快搓出火星，对左尔说了不少奉承的话。这些话钻到沈子清耳中，如同蚂蚁在内筑巢。
不过江乌使者的高兴没持续太久，等左尔送他们下了马车后说的一番话，让江乌使者的老脸直接凝住。
江乌使者前脚都快迈进国宾馆的门槛了，左尔这时出生唤道，唤的却不是江乌使者，而是沈子清，“沈使且慢，还有些话我需跟你详谈。”
沈子清转头看到江乌使者难看的脸色，又见左尔双唇现笑，不知这中间卖什么药。沈子清婉言道：“天色已晚，我看街边铺子都已关门，现下商谈也没地方可坐。”
左尔扫一圈周旁，“无碍，沈使可去我府上，我叫人备了些菜肴，就等沈使答应。”
沈子清心道：好家伙原来早有这个打算。
他看江乌使者脸色铁青铁青的，试探问左尔，“那顾使呢？”
江乌使者略有期待望向左尔。
左尔呵呵笑道：“方才在路上，我看江乌使者面色凝重，怕已是疲惫。况且天色确实不早了，江乌使者年事已高，禁不起折腾，还是先回去歇着吧，下次商谈我再请江乌使者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人打发了。
“是。”江乌使者不敢有他言，“王爷体恤外臣，宅心仁厚。”
什么宅心仁厚。沈子清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演戏似的。
左尔道：“既然如此，顾使回去歇息吧。沈使请与我同来。”
沈子清拒也拒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马车缓缓驶动，独留下江乌使者一脸懊恼和不解。
摄政王府位于国宾馆较远位置，中间隔了五条大街和一个闹市。
“沈使，我们到了。”
左尔第一个下车，沈子清跟随其后。正当沈子清准备下马车时，眼下递过来一只手。抬眼看去，是左尔伸过来的手。
“路下昏暗，我牵沈使下来。”
“啊……”沈子清没搞懂左尔想做什么，下意识拒绝，“没事，我自己能下来。”
左尔由不得沈子清自己做决定，直接牵了沈子清藏在袖子下的手，将人扶了下来。
沈子清心里一股怪异，见左尔对自己举止忽然变得亲密，赫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这时一名穿黑服的小婢垂首小跑出来，“王爷，小席已备好。”
“嗯，带路。”左尔声音变得冷淡，再对向沈子清时，这股冷淡迅速消失。
摄政王府氛围比皇宫还要压抑，门口两盏灯笼发出幽冷的淡光，门匾下两名阍吏神色木讷，跟纸扎人没区别。
到了府内头，这股压抑在沈子清周边如影随形。这府内的下人无论是什么级别，什么职位，都是一身黑色，除了袖口和衣襟处露出一点墨绿。
沈子清稍偏过头，细看领路小婢脸上没什么表情，脑袋和视线顺服低垂，双手相交贴在小腹上，步伐细碎而快，沈子清总感觉这名小婢没在看路，却能自然绕过好几处拐角和门框。
沈子清收回视线，这里处处透着诡异，难以让人心安。
一时半霎，长廊终于走到底，两人来到一处三层楼高的阁楼下。沈子清用余光谨慎观察四周。小婢开了门，左尔抬腕示意沈子清先进。
阁楼在没人来前一直处在静谧中，这回来了人，阁楼里响起人踩过木楼梯发出的闷闷动静。
小婢引他们上了阁楼最顶层，刚走完楼梯，小婢快步到门边，跟早候在这里的其他小婢一起跪下，拉开木门。
沈子清忍着不适感跟左尔进到阁楼里头。
阁楼第三层的空间空旷宽敞，内无隔间，只立着四根两人便能合抱的柱子，四面门全数打开，能看到外头的石雕勾阑和渐入深邃的璀璨夜空。夜风送入宽室，携纱飘荡，清新俊逸。
再看中央设有一低案，已摆好白壶佳肴。
“沈使请坐。”
另一名小婢低头跪行进来倒好酒，待小婢退出，左尔令下人关闭正门。
沈子清心中满是疑惑，与左尔碰杯，心不在焉。
一杯酒下肚，烈的沈子清腹部发烧，赶紧夹了口菜咽下。
左尔扫了眼桌上的佳肴，随口跟沈子清扯了几句话，他虽跟沈子清在闲聊，目光却赤裸停在沈子清脸上，不曾移开。
面对面前这道暗蕴眼眸深藏炽热，沈子清十分不自在，转了话题道：“王爷不是有事要与我详谈吗？”
左尔呵呵笑道：“哈，沈使不提醒我，我都忘记了。”
沈子清道：“可是合约一事。”
“嗯。”左尔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到沈子清碗中，问道：“沈使记得合约里的几条承诺吗？”
那两张羊皮子沈子清粗略看过，晋国提出的几条承诺他隐约记得，点了头道：“记得。”
左尔又问：“那沈使知道西夜跟晋国第一次签的合约里都写了什么吗？”
沈子清双唇微张，有一时的恍然，他哪知道两国第一次签的合约里有哪些条约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