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千草煮好,和郭肖一块提到衙门书屋的,北展展一直住在衙门,沈子清便叫北展展一块来吃。
晚饭吃的有些压抑,没人敢提小白失踪这件事。沈雅舒没心情吃饭,随便往嘴里扒几口饭,塞几口菜,嚼一嚼,都没咽下,鼓着腮帮子说:“吃饱了。”
“都没吃几口……饭……”沈子清话没说完,沈雅舒放下碗,面无表情离了书屋。
晚上衙门漆黑,点灯的地方甚少,沈雅舒闲逛到一处漆黑回廊这,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去踢地面。
回廊中央有一座跟书屋前一样的小景观,有踏跺将回廊和小景观连接起来。沈雅舒两条腿荡下踏跺,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她无法在黑暗中欣赏这小片景观。沈雅舒伫立在小景观中央,叹出深沉的气,在转身回回廊时,折下一根树枝攥在手里,向两侧空气无聊做劈砍状。
出了回廊,沈雅舒来到今晚的住处,她没点灯,径直到床边,不脱外衣,不脱鞋,手里攥树枝,仰面直挺挺躺上床。
她住的这间屋子让北展展提前打理过,被铺是今天刚晒过太阳的,到了晚上依旧暖洋洋。
好安静……
沈雅舒发愣般盯在屋顶某处,在她发呆期间,回忆摸开匣子逃了出来。
母亲快死的时候,沈雅舒遵循母亲叮嘱逃出落日苑,她无处可去,又担心会被落日苑的人抓回去,整日躲在东城犄角旮旯里不敢乱动,饿了就在晚上出来找吃的。
当时她刚满十岁,跟东城的野狗抢食物吃,到了后来,她在一处深巷里找到一座破烂没人住的房子。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决定靠自己好好生活。
隔日,她去街上找活,运气好,在一家小食肆里当洗碗工,一天固定日费一文钱,多洗一百碗,多得一文钱,包一顿饭。
为了多得一文钱,她洗碗洗到指腹皮肤变皱发白。她并不在意,怀揣两文钱,手捧免费分来的食物高高兴兴回自己住处。一年半后,在某日回家路上,她敏锐听见家附近有动静。
熟悉的路在霎那间在她眼里变的十分危险。难道是落日苑那些人找到自己了?
她躲在黑暗中,埋小身躯,一点一点向家挪去,直到她发现弄出动静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还未睁眼的小白狗。
她放下手中碗,捧起小白狗,借着月光,送到眼前仔细瞧。估计小白狗刚出生没多久,四只爪子和嘴巴那里粉嘟嘟的。小白狗感受到自己被人捧在手心,张开嘴哼哼唧唧起来。瞧,它的舌头也是粉嫩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是没了妈妈吗?”
“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我是你的朋友,我叫马雅雅舒。你叫什么?”
“你没有花纹,白白的,就叫你小白吧。”
回应她的只有小狗地哼唧。
她小心把小白狗单手抱在怀里,空余那只手端起自己晚饭,谨慎而小步回到属于她的庇护所。
在沈雅舒回忆正入神时,外头传来什么东西扒拉门的声音。沈雅舒立马坐起,捡起掉到地上的树枝,肃声质问,“谁!”
外头回应她的只有那道挠门声。一股火气倏地窜上沈雅舒心头,她快步过去,打算外头无论是谁,她都要好好发泄自己的不满。
“到底是谁!”
门哐地拉开,外头一片敞亮,蓝天白云,天气极好。沈雅舒没看到任何人,脚下却传来一声声粗喘。
沈雅舒猛低下头,不敢置信张开嘴。
“小白!”她惊呼,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起,“你回来啦,我找你好久,你到底跑去哪啦!
小白在门开后跑下踏跺,蹲坐在地面,吐出紫红色宽厚舌头,两只狗眼颜色比以往都深,平静注视自己的主人。
“小白过来。”不知怎么的,沈雅舒心慌慌的,她出了房间,尝试再次呼喊小白,“你过来呀。”每次她一喊小白,小白就会过来蹭自己。
小白依旧没有动,只有尾巴在一下一下摇摆。
沈雅舒丢掉手中树枝,慢慢走下踏跺,笑容不如刚才欣喜,“我喊你也不过来,是跑出玩野了是不是。”沈雅舒没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发颤。
小白仍没有回应,连尾巴也不摇了,在沈雅舒即将靠近它时,小白抬起前爪,往后一蹦,再次跟沈雅舒拉开距离,这次它用一种令沈雅舒揪心的眼神认真凝望主人最后一眼,不做犹豫,扭头跑出月门。
“你要去哪?”雅沈舒没发觉本该是长廊的地方变成了小院的月门,她也没心思在意这些,寻着小白急匆匆追出去。
明明小白离开的速度不快,是他们平时小跑时的速度,可无论沈雅舒怎么追赶,她离小白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十步外。
不知不觉,沈雅舒跟在小白后面追到来到一处湖边。在沈雅舒即将跑上弯弯绕绕的石桥时,小白突然冲她狂吠。
“小白……”沈雅舒打了个激灵,小白从没对她这么凶过。
就在她停下这一刻,沈雅舒突然感到四肢发沉,眼睛泛出的困意使她无法站立,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倒。
不要!
沈雅舒在心里哀求,她不要倒下,小白,小白还没回来。
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太让人厌恶了,沈雅舒眼睁睁看着小白从自己视觉范围消失,视线不受控制向上移,再入眼的是美好洁净的蓝色天空,天上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朵白云。
锐物摩擦硬面的声音逐渐消失,沈雅舒知道那是小白跑远的声音。她忍不住哭出来,热泪沿脸颊两侧滑落,滴到她耳廓里,冰凉凉的。更令沈雅舒厌恶的是,她现在好困,明明小白在她眼前跑走了,可她却困的想睡觉。
“小白。”沈雅舒听到自己声音,如同梦呓。周围环境扭转,白天变成黑夜,沈雅舒躺在原地,陷入更加深的梦境。
沈雅舒睁眼看着屋顶发呆,思绪僵持好久,她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树枝从她身边掉落。沈雅舒怔怔环视屋内,这里跟她刚才看到场景不一样,刚才是梦?
打开房间门,原本是小院连接月门的地方变成一条长廊,这才是现实。
沈雅舒仰头凝视天空,她醒得早,天蓝得朦胧,天气凉爽,是个容易让人对未开充满希望和热血的早晨,这两样沈雅舒都没感觉到。她只感到自己的左胸口被利器剜出一个洞,里头东西全被挖出来了,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洞,心情上的沉重跟她看到母亲即将要病亡差不多。
去街上转转吧。
沈雅舒脑中不知何时冒出道声音。
“好吧,去街上转转。”她自言自语。
衙门卯时就开了大门,门前是一堵沿街砌起的高墙。灰墙加上青石板路,在清晨朝阳衬托下略显冷清。
拐过最后一道离衙门口最近的长廊,沈雅舒赶巧碰见程丁和华狗向外搬一只半臂高,需要两人合抬的大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