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彦恢复刚来时的高傲,甚至没有客套,与沈子清简单招呼后,率先走在面前,上了马车。
对于这些细节沈子清并不在意,反倒是郭肖沉下脸来。
宫里人都清楚沈子清是太后亲手挑选的傀儡,有些人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这个曹彦倒好,装都懒得装。
离开太子府的马车匀速行驶,因里皇宫近,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一堵看不到边的红墙,再走半刻钟时间,才到皇宫正门口。
沈子清下车半昂起头打量这座恢宏的皇城,莫名有种压抑。
这里让他很不自在。
随着入宫越深,沈子清内心越加发怵,由内而外感到厌恶与恐惧。
等到了长寿宫,曹彦换了副模样,佝偻后背迈着碎步进太后屋内禀报,沈子清在外等候片刻才被宣见。
太后寝室布局显得室内昏暗无比,明明是白天,外头阳光那么明媚,可屋内满是冷意让人不禁打颤。
在寝室的最里头,塌上隐约露出太后的身影。
走近后,太后给沈子清刹那的感觉跟普通老人无异,眉目间带些和蔼,可下一秒,这具身体所遗留的记忆与情绪像失控的浪涛狠狠拍向沈子清,过于猛烈的悲痛使他忍不住轻颤。沈子清勉强支撑身体,手握虚拳,感受到指尖的冰凉。
“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沈子清撩起外摆,俯首半跪,“太后圣安。”
“起来吧。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趁着站起的间隙,沈子清将手缩进衣袖内,抹掉手心的汗渍。
“瘦了些。”太后目光带着审视,语气冷硬,“你这孩子还真是没良心,搬出去两年多了也不回来看看哀家。”
“皇祖母训的是。”
沈子清双臂局促摆在身侧,紧盯地面,顺从的样子与在太子府截然不同,曹彦站在太后边上甚是得意。
太后开口道:“听说前几日有人在你房里下毒?真有此事?”
沈子清摇摇头,喉咙干涩难受,“没有。”
太后叹息一声,由曹彦搀扶从塌上站起,走到沈子清身后。
沉寂小会儿,太后语气略带严厉,“当初就不该让你搬出去,外面哪能比得上皇宫。这次是没有,保不齐下次呢?”
沈子清低头不语,脑中不断冒出一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跟太后争论过多,顺从才是最安全的。
“我听说你府中养了不少男人?”话锋骤转,太后眼神转为犀利,“哀家理解,人都是有爱好什么的。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以后你还要继承皇位,趁早将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送出去,免得落人口实。”
“皇祖母。”沈子清忽略脑中那道不断警示的声音,强忍怒火辩解道,“他们是我的良友,没有去处才将他们留在府内,跟不三不四这个词搭不上边。”
“外人乱传闲话到皇祖母耳里让我很心寒,真是人心险恶。皇祖母可别听有心人的随意诽谤。”心里头紧张,从头到尾沈子清一个字不停,生怕停住后没勇气继续辩解,同时脑中的声音发出更加紧促的信号,让他现在立刻住嘴。
“哦?看来是我错怪太子了。”太后恢复和蔼的表情,甚至露出微笑,拉起沈子清的手背轻拍了两下,“没想到太子喜欢广结好友,这样哀家就放心了。”
“谢皇祖母包容。”太后温暖包容的双手让沈子清不敢松气。
“我这也没什么事了。去见见皇后吧。你从小被皇后带大,总得惦记她吧。”
“是。”沈子清弯腰鞠礼后赶忙退出。
明熙的日光明明洒在身体每一处,沈子清却感受不到暖意,只却觉得浑身冰冷。
走出长寿宫大门郭肖立即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走到一半,沈子清忽然停住,猝不及防道:“我要去一个地方。”
郭肖不解,这里离太后寝宫不远,他们极有可能受到监视。
沈子清没多做解释,带郭肖拐进另一条甬道,兜绕了好几个拐角,两人停在一座破败的院前。
这是沈子清凭借原太子早年记忆,找到生母死前所住过的地方,现如今大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粗锁链封起。
沈子清是皇帝临幸一名宫女后所产下的皇子,从出生起就被过继到皇后名下。那名宫女则下场凄惨,生完孩子未喘口气就被人从床上拽下,在刺骨的寒风中被投置井中。
这些场景并不是沈子清的臆想,它们是这具身体每夜都会梦到的绝望。
一股柔和的春风抚面而过,随风飘起的发丝骚扰的脸颊微痒,无声叹息,沈子清忽然觉得脱力,“走吧。”
这是“沈子清”的恨,周源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他不想介入别人的恩怨,默默在心里向这具身体的原主道歉:“抱歉,我没这个能力替你报仇。”
画面一转,沈子清来到咏春宫,被引入皇后起居内,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沈子清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气。
具记忆所提供的信息,从前皇后对这名过继来的皇子并不亲近,可以说相处冷淡,可今日却热情招待。
“太子多年不见,越发俊俏了。”皇后从摆满食物的桌边慢步到沈子清面前。
沈子清与皇后保持适当的距离,对于皇后与记忆中存在差异的形象产生疑问。
皇后往白玉碗里舀了勺温热的汤放到沈子清面前,语气柔和,“太子在宫外生活了这么久,出去的次数也多吧。”
“半年出去三四次吧。”太子的生活遭到不少人窥视,沈子清懒得绕圈。
“哦,那见的也多了。”皇后夹了些菜到沈子清碗中,话题猝然一转,“现在春天了,可天气还是会有些凉,不知道多久才能真正暖和起来。”
沈子清顺着皇后的话回应,“是啊,虽然是春天,入夜了还是有些冷。”
“太子有帮你捻被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