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悄然走过,车水马龙的街头迎来盛夏的狂欢,蛰伏多时的人群在夜晚鱼贯而出,时间混合着迷离的音乐与酒精被拉得更加漫长,人们习惯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去迎接不断变换的时节,仿佛是从此刻给自己定下新的誓约,但对许方来而言,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改变。
叮——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一声,许方来正在厨房忙活,趁着烧饭的间隙他折回客厅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周泽铭:今晚在西酩吗。
许方来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划过。
——许方来:在的,吃完饭收拾好就过去了。
许方来回完信息,又继续忙着做饭,直到自己晚饭都吃完了,那条信息也不见下文,但他已经习惯了。
半个月前,他辞掉了书店的工作,面试进了一家医药厂当研发员,算是终于在宁城有了新的开始,拿到offer的当天晚上,他便向西酩递了辞呈,谁知负责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当场给西明扬打电话询问对面是否能放人,短短两分钟的通话时间仿佛是一场赌注极大的博弈,最后负责人把手机递给了许方来:“西总想跟你说句话。”
许方来蹙着眉头半信半疑地接过电话,结果对面只浅浅地说了一句:“希望你想清楚,你也不希望泽铭知道后,亲自找你吧?”
“可......”
“我知道最近你和泽铭走得很近。”西明扬打断他,“不过,当初是他让你留下来的,你们一起吃两顿饭的关系足够权衡他的话吗?考虑清楚吧。”
短短两句话瞬间把许方来打回现实,是最近半个月以来他和周泽铭的相处可以算得上友好愉快,所以他忘记了什么吗?
他不仅有了周泽铭的联系方式,两人甚至隔三差五还会互相联系,即使只是简单的寒暄。
甚至某一天,他还在书店遇见了周泽铭,后者说刚巧到附近有事所以顺道来逛逛,最后还在店里挑了本书带走。
“没想到你也会喜欢这本书。”许方来有些意外,因为他也非常喜欢那部作品。
周泽铭有些欣喜,他挑了挑眉:“看来我们趣味相投。”
“我以为你会喜欢一些专业着作,或者......”许方来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或者.....文学风格更加沉重,更加纸醉金迷的。”
周泽铭轻笑:“看来我在你眼里的形象根深蒂固,不过我很好奇,究竟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是纨绔子弟?”
“不。”许方来摆摆手,“不是纨绔子弟。”
但周泽铭也没有等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是就好,我想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
后面两天,许方来依然继续在西酩兼职,眼看着那边的入职时间一天天临近,他终于沉不住气向周泽铭坦白了,谁知对方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很期待你穿上白大褂的样子,我想,一定很迷人。”周泽铭笑着说。
许方来如释重负:“谢谢。”
“谢我什么?”周泽铭靠在酒吧的沙发上,眼神慵懒地看着他。
许方来一时语塞,说来滑稽,如果去认真地追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谢周泽铭什么,他只不过是找了份工作,可是却像电影里拜码头一样要向面前这个男人进行汇报,得到允许后才能抽身离开。
他应该感谢周泽铭什么呢?某种程度上的放过他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何会不放过他。
许方来答不上话,只得自顾自端起面前的酒杯准备赔礼道歉,在西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对酒桌上的人情世故已经是信手拈来,可谁知下一秒周泽铭便将酒杯夺了过去,“谁让你喝的?”杯子“砰”地一声摔在桌上,语气里带着愠怒。
而从这天后,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许方来没有见到过周泽铭。
许方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忍不住想,难道今天晚上那个人要过来?
衣柜里仅有的几件简单的衬衫被他挑了又挑,明明到店要换统一的制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挑什么,总觉得出门没有合适的,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新买的刺绣衬衫换上。
晚十点,西酩二楼VIP包间内,周泽铭恹恹地倚在沙发上,神情淡漠地听着身边几人高谈阔论。
他不太喜欢在娱乐场合谈论公事,这在商圈无人不知,远星和政府的合作项目也不在少数,但似乎,这些人并不知道周泽铭的工作习惯。
“......未来这块区域的升值空间一定是非常瞩目的,所以远星尽可放心投资,我们也一定会在政策上给予远星大力支持。”像演讲一样,结尾时总是带着美好的希冀。
“城东那块地多炙手可热,我想大家都有目共睹,两块地,远星一块儿拿下只加价20%,这是我们的诚意。”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在周泽铭听来毫无价值,捆绑运作他见多了,这点儿筹码还不足以强行让远星接手一个烂盘子,“张书记,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只要城东那块地,至于城西,我实在没有多大兴趣。”周泽铭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城西那块近三十年内不会有任何发展,我想任何一个投资者都不会糊涂到去投资一块死地。”
周泽铭耸了下肩:“当然,如果未来那边有所发展,到那时再谈合作也不迟,何必赶这一时?至于城东,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远星还有谁能吃得下这块地。”
一句话,堵死两条路,让在座的几人瞬间脸黑了几分。
他们确实想借远星带动城西经济发展,所以强行将两块地皮捆绑给远星,拿出手的东西是死的,而承诺的空头支票最终也逃不过那双掩在黑暗深处洞察一切的眼睛。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来嘛~哥~干一杯呗~”一旁陪酒的小男生适时地活跃起了气氛,“喝完我给哥跳支舞怎么样?”
“哟!还会跳舞啊!”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大笑,一边捏着身旁女人的腰,“人家会跳舞,你会什么啊?”
女人更是奔放:“我会的啊,要床上才能知道!”
一时间,气氛又燥热了起来。
咚咚咚——
“您好,请问可以进来吗?”侍应生在门外询问道。
周泽铭低嗤一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