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不奋斗不是我裴元的兄弟
裴元回了摇晃的马车上。
已经暗中窥得始末的霍韬,忍不住谏言道,“这谷大亮实在是个小人,他连谷大用的螟蛉子都能下这么狠的手,要是哪天和咱们闹翻了,只怕也是个翻脸无情的。千户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才好。”
裴元对年轻人,还是鼓励为主的。
当即道,“说得好。”
又问,“那霍生有何高见呢?”
霍韬下意识就想说,自然是抢在对方之前翻脸无情了。
可是他刚骂了谷大亮是小人,又对裴千户说要和谷大亮保持距离,自己再这么说,岂不是有些打脸。
霍韬立刻来了个四平八稳的回应,“还是要多亲近忠直之辈为好。”
裴元笑道,“言之有理。”
他想了想,“既然这样,我正好有一桩差事安排给你。”
霍韬闻言,立刻坐直身子,“千户尽管吩咐,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裴元便吩咐道,“我已经交代了山东巡抚王敞,在山东大力宣扬文教。”
“过些日子,他会召集山东各府的举子们去济南。一来,请大儒给他们讲学,帮他们精进课业;二来,王敞也会给举子们解释时事,以便有助策论。”
“除此以外,还会给举人们赠送些银两、纸、墨。”
霍韬听完,立刻衷心恭维道,“千户此举,可谓有莫大功德。”
裴元对此,倒是没有居功。
在封建社会,搞教育是个投资不大,但是获取声望特别容易的活儿。
毕竟,声望不就是由这些读书人传播的吗?
读书人只要过得好,那就是盛世繁华。
以往的时候,各地巡抚到任,一般也是先搞教育刷声望。只不过王敞这次的力度特别大,除了邀请大儒,还真金白银的有财物相赠。
虽说是的公账,但是这种事情,满朝大臣谁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至于路费,那就不必担心了。
王敞邀请的举人都是有功名的,一路走驿站,可以免费吃住。
裴元对霍韬说道,“到时候,你就去王敞那里帮着做些事,增长增长为官的见识。顺便接触下那些各地的举子们。若是有忠直之辈,就帮我记下来。”
裴元怕霍韬不能充分了解自己的意思。
说的露骨了些,“脑子太活泛的不要,要找那种有一股倔劲的。要是有合适的人,就算才学差些,也无所谓,我自会保他们一个功名。”
“到时候,你把名单交给王敞,他会出面帮我做剩下的事。”
霍韬已经听明白了。
这特么哪是去找什么忠直之辈?
这分明就是想要找那种,收了后能死心塌地的憨直之辈!
那你可真是选对地方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一票膀大腰圆的举子见到裴千户纳头便拜,口称哥哥的场景了。
霍韬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之后,也明白了自己最初的回答有问题。
看裴千户的作为方式,他也一定是更倾向于“抢在对方之前翻脸无情”这个答案的。
只是霍韬总不好重新回答一遍吧。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霍韬正琢磨着该怎么向哥哥表达,自己已经修正了三观,就听裴元问道,“我听说,你们这些举子会试之前,都有文会什么的,用以相互结交,有这样的事情吗?”
霍韬答道,“确实如此。”
裴元来了点兴趣,问道,“上一科,有个三甲同进士叫做桂萼,你认得吗?”
霍韬想了下,约莫有点印象,“好像是个脾气很臭的家伙,我和他接触不多。”
裴元说道,“这是个人才啊,你们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霍韬听了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桂萼的坏脾气,而是他和桂萼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样找上去实在太过冒昧,再说他连桂萼在哪儿都不知道。
霍韬如实答道,“学生和他交往不多,桂萼中了金榜之后,更是再没联系,现在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裴元已经让人核实过,直接答道,“观政后去了丹徒,现在在做知县。”
这下霍韬真的大吃一惊了。
整个正德六年辛未科的三百多号人,裴千户只在意一个桂萼,甚至还将他的去向打听的明明白白,此人这是要大用啊。
霍韬不敢大意,连忙道,“学生会想办法和桂萼联系上。”
裴元倒也体量霍韬的难处,说道,“也不急于一时,等到今年恩科过后,你们同在官场,也好说话一些。此人还需要在基层稍加磨砺。”
桂萼就是那个在历史上第一个提出了“一条鞭法”的人。
可惜,没有一个强势的内阁,将这政策推动下去。
一直到五十年后,这个“一条鞭法”才在张居正手中发扬光大。
裴元对大明经济的模型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思路,这个“一条鞭法”就是启动所有环节的钥匙。
和别人比起来,能够想出“一条鞭法”的桂萼,显然是最适合推动这项政策的人。
如今裴元还没做好准备,只能让霍韬刷着友好,做点前置工作。
霍韬听出裴元暗含的意思,裴元这是不但确定今年有恩科,而且还许诺了自己前程。
当即大喜过望的连忙应了下来。
待车上又静下来,裴元才闭着眼,默默的想着事情。
今日谷大亮的偶露峥嵘,以及谷本的死,让裴元心中拉响了警兆。
他自以为稳妥的布局,其实有着很大的变数。
裴元靠着一层层谋划编织的网,有几个重要的锚点,王敞、谷大用、萧韺、陆訚、李士实、霸州军。
王敞不必说了,自己靠着威慑收服他,又在淮南和王敞一起,同霸州军做下里应外合的勾当。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能找到旁证,裴元还特意保了作为直接证人的齐彦名一手。
身为南京兵部尚书,这个罪名足够让王敞死无葬身之地。
谷大用就不必说了,此人先是在阳谷谎报军功,又和裴元为了重立西厂,合伙谎报了罗教的事情。这两件都足以让天子失去对他的信任,让他彻底失去一切。
更何况,裴元还可以把梁次摅的死硬栽到谷大用头上,因为这件事的直接受益人,就是西厂复立的谷大用。
如果和前面的事情关联在一起,那失去天子信任的谷大用,绝对承受不了梁储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