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份和地位,在朱厚照的第二中央,几乎可以当成首辅来看了。
现在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拿掉了?
这对裴元这个知道历史的人造成的震撼,可能要远远大过任何人。
裴元赶紧让人再去联系谷大用,接着又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做人毫无底线的左参议魏讷。
裴元心中有些忐忑。
魏讷现在等死而已,什么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这件事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通政司的人员调整,让裴元这等有心人察觉到了不对。但是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通政司仍旧是他们心中那个只有一堆麻烦事,却没有什么权力的事务部门。
然而,到了午时,另一个消息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朱厚照亲自前往梁储的府邸探视,并且极力慰留。
离开的时候,梁储满面红光的送了出来,亲自扶着朱厚照的车驾走出了一段。
这下让所有关注前段时间梁次摅案的人都大跌眼镜。
原本天子以极大的果决,直接拿掉了右都御史王鼎,强硬推进梁次摅案的进度,再加上梁储自己又走了昏招,不但有欺君之罪,还和锦衣卫的张容暗中勾结,让所有人都觉得梁储要彻底完蛋了。
没想到局势忽然如此风云变幻,那梁储竟然眼瞧着是要死灰复燃了。
这让很多这些天把梁储看成落水狗猛打的人都慌了神,六科给事中李铎,十三道御史许凤等人连忙上书,质问天子之前已经下令严查梁次摅案,以及梁储纵子杀人的事情,如今天子这般作为,“何以平天下之政,而服天下之心乎?”
结果天子毫不拖泥带水的就给了答复。
“梁次摅案本无定论!”
“梁储辅国有功,与梁次摅事无关。”
朱厚照的前一句,直接兜头向那些在大慈恩寺聚集的士子们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这些天,见到梁次摅案有望坐实的那些士子们,一直在称赞朱厚照的公正英明。
结果朱厚照一个“梁次摅案本无定论”,一下子把他之前的所有表态都掀翻了。
不少士子无所适从,还有一些如霍韬之辈还心态失衡,乃至失声痛骂。
好在,明朝骂皇帝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不少人就得牢狱里走一遭了。
朱厚照的后一句,则是向朝臣们发出了强烈的信号。
要知道梁储回家待参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日子朱厚照都没动静,很多人都以为梁储要彻底完蛋了。
没想到朱厚照突然决定要保梁储。
难道是天子忽然下定了决心,要参与对内阁事务的争夺?
给人做神秘手套的监察御史孟洋,见状直接跳出来猛咬,上疏言称,“文渊阁者,机务所出,尤慎任人。近者大学士李东阳以体衰请辞不允,大学士梁储屡被论劾迟留不去,意图身尚在朝,可以弥缝私事。蠹政病国,殆不可言。伏望陛下准李东阳荣养,贵储并赐罢黜。”
大家一看,入阁管事的大学士,现在要一口气要赶走两个,杨廷和这是果断反击了啊。
接着又看第四学士费宏。
费宏你怕不怕?
朱厚照依旧很快给出了答复。
——“以洋排陷大臣命锦卫鞫治。”
都不等到锦衣卫抓人审查,第二道旨意,就干脆利落的下来了,
——“降为广西桂林府儒学教谕。”
朱厚照处理的如此雷厉风行,让不少大臣们大感意外,也越发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烈度,恐怕远远超过朝臣们的想象。
不少人仍旧稀里糊涂,根本没人敢把这件事和丁凤贬去南京联想到一起。
很多原本跃跃欲试的想要浑水摸鱼的,也都搞明白了事情的轻重。
怕了怕了。
之前躺平许久的梁储,听说有人弹劾他,立刻上疏回应。
曰:“臣生长远方,质薄气弱,老疾之人,而复尸大臣之位,宜决去者一也。今在内阁同事者,如大学士杨廷和、费宏皆一时良德,同心辅政。顾如臣者,才德既微,被劾已数,宜决去者二也。又况大臣有过,言官当劾,今孟洋下狱远谪,臣既待罪请留,而天听未回,宜决去者三也。”
梁储的奏疏一上,费宏觉得这老家伙还特意点自己,实属多余。
他就很冤枉。
但是老实人费宏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就那么直接的挑破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吧。
梁储这封奏疏别看着说的和和气气,但是夸赞杨廷和与费宏,却是故意和孟洋并列。
针锋相对的意味可以说是很浓了。
原本的时候,梁储的精力全都放在死保梁次摅上。
随着梁次摅案一点点陷入僵局,梁储也一点点把自己困住了。
他如今已经年迈,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儿子,什么名望地位,都值得放弃。
所以他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尽管有些谋划,立足点仍旧是试图引动局势,干扰梁次摅案。
如今天子直接来了一句“梁次摅案本无定论”,一下子彻底解放了梁储。
随着梁储毫不示弱的回应杨廷和,朱厚照也在梁储和杨廷和与费宏之间,果断选择了站队,参与进了他从未涉足的内阁争锋。
——“卿职居辅导,才德允称,精力有余。多事之际,方切倚毗,岂可偶因人言,辄自疑沮,宜亟出供职,以副眷注,至意再不必辞。孟洋既有旨矣。”
简单短促的攻防过后,朝臣们才悚然而惊,看清楚了眼前的局面。
在文官清流们不能依靠之后,梁储为了保住梁次摅的性命,已经像前大学士焦芳一样,选择了谄媚天子,和杨廷和对立。
而杨廷和在经历了不肯下台的李东阳、以及死赖着不去的梁储反复拉扯之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已经明确要直接下手,接过那些自己想要的。
监察御史孟洋跳出来咬李东阳和梁储,就是他给出的信号和最后通牒。
可这种斗争,之前一直是大明天子极力避免的。
这固然可以瓦解掉朝臣的阵营,但是却会在政斗中,让主动或被迫站队形成小团体,在互相的锻打中,越发纯粹凝实。
这些东西出现在朝堂,就会像是病变一样,成为永远消化不掉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