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土豆,黄晓雪瞪着一双大眼在我脸上看了半天,我把土豆皮吐去后问她:“看我干什么?难道我像薛丁山?”
她捂着嘴笑起来,笑够了对我说:“你咋这么聪明,咱们做个游戏行吗?你装薛丁山,我装樊梨,我们正在这里吃土豆,你率兵来接我,看到我们香甜地吃着,可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馋得要命,过来就抢,然后……然后吃饱了就接我走了。”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呀,可是没有兵呀!要是胖翻译他们在跟前就好了。”
黄晓雪推了我一下说:“要什么兵,咱们俩既是将又是兵。”
定了一下神我便进入了角色,一步跨到了黄晓雪面前,伸手就把土豆抢了过来,并大声喊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让大将我尝尝鲜!”说着就咬了一口土豆。
黄晓雪噘着小嘴不干了:“你这哪里是来接人的薛丁山,明明就是下山来抢粮食的土匪头!”
可不是,我真是演过了,便哄她说:“我重演,这次肯定像。”随后,自己装马、自己装骑马的人,嘴里喊着马蹄声跑到了黄晓雪跟前,下了“马”后学着京剧里武生的样子拱拱手:“娘子,你受苦了哇!我带兵来救你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一路上没粮食我尽吃草,弄了个消化不良,草都吃不动了,现在已经饿了三天了。你听听吧,我的肚子里正咕噜咕噜的在叫呢!”然后盯着她手里的土豆就喊了起来:“哇呀!娘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物件?你的嘴上还沾着它的皮儿,这一定是很好吃的东西。拿过来,让本元帅填填肚皮!”
黄晓雪调皮地说:“这东西叫没名字,它和草一样,要吃过来抢啊!”说完就跑了。我追了半天才追上,终于抢到一个土豆。黄晓雪气喘吁吁地说:“不演了,谁是你娘子!你脸皮真厚!”
我哈哈地笑了起来:“那不是演戏吗?还当真了?”黄晓雪的脸羞得通红,冲上来就掐起我来……
在那一刻,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恋爱吗?如果恋爱就是这种样子,那我就坚决承受!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它和走斜路、走资本主义道路完全不一样。老师说恋爱不好,可我感觉却很好。我在心里说,如果恋爱是这样的,我就和黄晓雪恋一次爱,开我的批斗会我也不怕!我想大声对黄晓雪说:咱俩恋爱吧!我好想和你恋爱!可话到嘴边后,却没敢说出来。我怕黄晓雪拒绝或去向老师做汇报。便强忍着,把话咽了下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聊起了各自的家庭,我第一次听到了黄晓雪的身世和她家里的情况。黄晓雪说他的父亲过去是一个优秀的地下党员,曾为党送去过很多重要情报,当时他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一个县的保安大队长,正在做部队的起义工作时,和他单线联系的党的负责人被叛徒出卖而被捕。这个负责人在狱中受尽了折磨也没出卖黄晓雪的父亲,后来被杀害。从此她的父亲就和党失去了联系,多方寻找也没找到组织。解放后,因有当过保安大队长这段说不清的历史而被判刑。黄晓雪说她父亲坚信总有一天会给他正名的,并说她坚信父亲肯定是一名勇敢的地下党员。
黄晓雪的父亲虽有“光荣”的历史,但重男轻女思想却很严重。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可是父母把大部分的爱都用在了她两个弟弟身上,拾牛粪、做饭、洗衣、扫地……几乎被她全部承包,从没穿过新衣服,穿的衣服全是用妈妈的旧衣服改的。为了省钱,父母每两年给她买一双草绿色的解放球鞋,长到这么大,还没穿过其他样式的鞋......
听了黄晓雪的述说,我感到心里一阵阵发痛,脱口而出地说:“你不要难受,等我长大了我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要去当解放军!扫尽天下一切不平事,让你快乐每一天!”
听了我的话,黄晓雪眼里闪出了泪,哽咽着说:“咱们长大还早呢,可我盼望长大!过年时我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就满足了!”
回到学校,我们没有道别,都默默回到了自己住的教室。
第二天,我和黄晓雪去吃饭时,被胖翻译他们发现了,他们几个结伙找到了小饭馆里。见了他们,我有些狼狈,但想想我和黄晓雪并没干过啥,也就平静了下来。当几个伙伴知道了黄晓雪的情况后,提出凑钱吃上一顿。
橡皮擦说:“凑什么钱?我有的是钱,我请大家吃饭。”橡皮擦的爸爸是个14级干部,工资很高,平时给他的零钱都快超过我们的生活费了。他的爸爸从“五.七”干校回来后,为了教育他,让他养成艰苦朴素的作风,他的零钱被减少了,但他兜里的钱还是要比我们多得多。橡皮擦的意思是喝粉汤没啥意思,他要带大家去吃炒菜。
我们找遍了那条小街,除了卖粉汤的就是卖粉汤的。最后,在最东头才找到一家叫做“贫下中农之家”的地方,那行字的下面写着:大众食堂,这是公社办的饭馆,它的后面是公社简易的招待所,进去后,里面果然有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