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关上门,于泽仍然被那张哭得狼狈的脸占据了大半心神,愧疚不安了好一会儿。
——虽然柳宴哭得很惨,但柳宴可是柳宴……他哪有什么资格去怜惜柳宴?
于泽自嘲地笑笑。
事实上真正悲惨的其实是他吧。
刻意回想起那些他不愿面对的糟糕记忆,于泽心中对柳宴不该产生的心疼和愧疚顿时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如蛆附骨般阴冷的忌惮与不安。
……以柳宴那个睚眦必报的恶劣性子,等哭完了,十有八九会来找他麻烦、让他也感受感受痛苦的吧。
不敢细想柳宴可能会对他做的事情,把柳宴弄哭了还把他一个人丢下的于泽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不自觉地在脑子里逐字逐句琢磨起了自己刚才对柳宴说过的东西。
他应该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他态度挺好,说得也算比较委婉了啊——算了,事已至此,柳宴都已经哭成那个样子了,他说的话刺不刺耳、落不落人口实还重要吗?
不用怕了,直接等“死”吧,哎……
于泽自暴自弃地合上双眼,长舒了口气。
放平心态之余,于泽想到刚才柳宴就合约期限模棱两可的态度,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提前为柳宴出尔反尔毁约的那天做做打算。
他已经没了工作,名声的话……在柳宴做的那些事下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仔细想想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牵挂,除了菜包之外也没有什么无法失去的重要东西。
如果先前柳宴和他说的一两年结束了之后,柳宴真的要求他继续“陪着”……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带着菜包一起跑路吧。
路费的话,偷块柳宴的表或者别的什么好卖的东西拿去当了应该就够了吧。
到时候坐几辆不需要身份证的长途大巴,去一个通讯不发达的边远小城隐姓埋名地躲个十几年,柳宴应该就把他忘了。
……可能也不需要十几年。
自己这样普通无趣的人对于柳宴来说或许几年过去就不感兴趣抛到脑后了吧——不行,万一柳宴发现他跑了之后气不过把他搞成了通缉犯,就算后来柳宴忘了他这个人,他一回来就会被抓进去吃牢饭的。
如果真到了柳宴毁约的那天,如果他带着菜包真的成功跑了……保险起见还是这辈子不回来了吧。
于泽在心里暗自做好了打算。
……
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书桌前,柳宴从保险柜里翻出了那份阴阳合约。
与阴阳合约放在一起的还有那张保留了“特殊视频”的内存卡。
眼前浮现出当日的情形以及“特殊视频”里记录到的画面,柳宴拿着内存卡出神了好一会儿。
先前觉得“特殊视频”精彩到能让他看得口干舌燥,现如今想到视频里于泽难过的眼神和细碎的哭声,柳宴却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甚至后悔起了当时不该那么过分地欺负他。
怎么办啊……过去欺负阿泽欺负得太多,现在阿泽都不要他了……
逃避地将内存卡藏于掌心攥紧了,掌心被指甲掐出道道凹印,柳宴泛红的漂亮狐狸眼中滑落一滴滴悔恨无措的泪。
阿泽害怕他,阿泽讨厌他……
胸口钻心的疼痛模糊了柳宴的双眼。情绪节节崩盘下,青筋暴起的手颤抖地掰碎了内存卡也撕碎了桌上的纸质合同。
草草将合同和内存卡的“尸体”收拾在一起,柳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们拿去给“被它们挟制”的于泽看。
然而在柳宴的手触及到书房的门把手时,他却像是双脚灌了铅一般停在了原地。
于泽现如今还留在他的身边不过是因为这该死的合约——若是没了合约,没有任何顾忌的于泽是不是会立马丢下他、自己走掉啊?
不想被于泽抛弃,柳宴看着手上的“残骸”陷入了两难。
告诉阿泽合约没了,阿泽十有八九会跑,而且看样子应该以后也不会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
不告诉阿泽合约没了,以他们之间横着的那些事……阿泽心里只会把自己当成靠不正当手段逼迫他就范、拿他取乐泄欲的纨绔,不恨他都算不错了,更别说再重新爱上他了。
怎么选对于他来说都是死局。
意识到这点的柳宴像是被凭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靠在门上的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
脑袋埋进了双膝之间,柳宴失声痛哭。
……
………………
晚上吃饭的时候于泽没见到柳宴。
那家伙大概是哭完后特别生气,气到饭都吃不下了吧。于泽在心里猜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