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垂下了头,樊寒枝终于如他所愿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洗手间,樊寒枝已经不在了。护士恰好来打针,他吃了药昏昏沉沉睡着了,再醒来快要中午,床头不知怎的多出一束花,再往窗边一瞧,郑幽正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他迷糊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视线闪躲着不敢看郑幽,想到樊寒枝说的,那些因为郑幽而死掉的人……
他僵着身子想装睡,但郑幽却已经发觉他醒了,说:“哎哟我的小少爷,你再不起来我都准备回去了。”
黎有恨揪着被子,故作平静,问:“你怎么来了?”
“我姐听你哥说你在医院,叫我来看你,你怎么回事?摔着了?”
他边说边走过来,站在床边,手往被子上放了放,似乎想来摸黎有恨的脚,黎有恨下意识踹了过去,急急地坐起来蜷在了床角。
郑幽皱了皱眉,“怎么了你?我又不是什么豺狼猛兽,你怕什么!”
黎有恨不说话,见他再要靠近,喊出了声:“你、别过来!”
郑幽便站定了,脸色彻底沉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黎有恨沉默半晌,说:“你真的……害死过人吗?”
“什么?你哪里听来的?”
“我哥说……你、你和那些人玩的时候,在床上……”
郑幽听了心头直冒火,“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觉得我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吗?”
黎有恨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垂着头一言不发。
郑幽等了片刻,见他这幅态度,冷哼一声,道:“好……那你黎有恨不也差点把人家勒死么?十几岁就做出这种事,到底谁更变态?”
黎有恨一惊,抬头看他一眼,“你——”
“这样出名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郑幽咬牙切齿地讥讽着,黎有恨握紧了拳头,也被他激得恼火起来,说:“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清高,你那不叫杀人,我这样的才叫杀人,你哥哥说什么都对,我,我们外人全是下等货色,”他喘口气,稍稍平静下来,“有恨,我和你相处这些时间,碰都没碰过你几下,哪一次不是好声好气和你说话,我做什么了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黎有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郑幽拔腿便走,临了把那束花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么吵了一架,黎有恨心里发堵,想到早上和樊寒枝也闹得不愉快,愈加烦闷,掉了几滴眼泪,正哭的时候,病房门又被推开了,樊寒枝拎着几个袋子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回家了,换了身衣服,袋子里装着的是黎有恨的棉外套,还有餐盒。黎有恨根本没胃口,闹脾气不吃,起初樊寒枝还哄他几句,说是做饭阿姨特地熬的猪脚汤,又哄他说吃这些好得快,拿着勺子喂他。
他不吃荤腥,樊寒枝到现在都不知道,又想到早晨在浴室的闹剧,恨得直咬牙,心口痛头痛,哪哪都痛,根本不领情。樊寒枝也便没了耐心,嘴上一点儿不留情,又搬出那套说辞,“脾气大”“不讨人喜欢”“不懂事”“比不上沈寂”,句句戳他心窝上,惹得他更加崩溃,摔这个又摔那个,枕头被子扔了一地,闹得天翻地覆,脚踝也肿得更厉害,不得不打上了石膏。
樊寒枝更加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却没有走,守着他一直到医生放他出院。黎有恨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上车时非要自己坐进去,不让樊寒枝碰。回家路上他接到了樊潇的电话。
他受伤住院这件事樊潇当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忙到现在才得空联系他。她刚开口问黎有恨好些没有,黎有恨就开始掉眼泪,哭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喊着“妈”。樊潇这会儿倒急切起来,要樊寒枝接电话,问了问情况,嘱咐他一定把黎有恨照顾好。
樊寒枝却不应声,僵着脸把头对着窗外。黎有恨胸口起伏着,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跳起来就要拉车门,说:“我要下去!我要回家!我不做你弟弟了!你这个——”
这个什么,他又讲不出来,扳着车门把手,脸色煞白。
司机见状吓得猛踩刹车,他被惯性带着往前冲,眼见着要磕到脑袋了,却只是撞在樊寒枝伸过来护着他的手臂上。
不知为何樊寒枝脸色只比他的更白,紧紧抱着他,也气得嘴唇发抖,怒道:“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黎有恨边挣扎边喊:“我想死,我想死!我……我不要再看见你了,我受不了了!我好累,我好累……”
他声音小下来,头一次的,樊寒枝听见了他的哭声,他从来都哭得那样安静,这一回,那些断断续续的啜泣,像一粒粒珠子,从断裂的细绳上往下落,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又仿佛鞭炮炸开时蹦出来的细碎外壳,一个两个全都往他脸上跳,打得他面颊生疼。
他搂着他,缓下声来柔柔地哄,拍他的背,唱起一首加国脍炙人口的摇篮曲。黎有恨渐渐安静下来,蜷在他怀里,跟着小声地唱,拨弄着他的领结和衬衣纽扣,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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