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满月起就一直生活在国外,有专人伺候,生活优渥,在完成学业接手海外公司前他从未踏足这片土地。
“爷爷,没有任何人能伤害我了,放心吧。”
“好……好。”
辜修台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养大的孙子,嘴上说着好,心中有无尽的放心不下。
他怕了,真的怕了,从医生手里接过浑身是血的襁褓的那一刻到今日,他没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的,他怕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也先一步离他而去了。
辜修台早年丧妻,中年丧子,拥有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的他实际上只是个孤家寡人,为了让唯一的孙子平安长大,他苦心孤诣地藏着掖着,如珠如宝地护着。
如今那柔软脆弱的小娃娃终于长大,长得高大结实,有了足够离开他羽翼的能力。
周明鹤的父亲是辜修台的独子,独子作为世松集团唯一接班人来培养,继承人夫妇在新婚第二年就生下了孩子,在孩子刚满月的那天,继承人夫妇从月子中心出发回家,在城市快速路上发生重大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在重症监护室里撒手人寰,夫妻二人拼死,护下了刚满月的孩子。
辜修台峥嵘半生,知道自己树敌无数,儿子儿媳的车祸绝不是意外,唯一活下的孙子从此被他雪藏,对外宣称和夫妻二人一同丧命,没有人会想到一场重大事故里唯一活下的会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风声过后孩子被送往国外,随母姓周。
辜修台将手放到了周明鹤的膝上,“辜家的一切是你父母拿命换来的,我守了三十五年,接下来交给你了。”
周明鹤抬起手,整张手完整地盖住了那张苍老的手,“好。”
“爷爷,今晚我睡哪?”
“哦哦……”辜修台像是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起身把在亭子外候着的管家喊来,“老辜啊,给我把那个……那个濯园的房间收拾收拾,腾出来给明鹤住。”
管家听完立马就下去收拾了,接着周明鹤继续陪着老头在山水亭坐了半天,最后还是没熬过老头,自己先一步离开。
离开前他最后望了一眼老头子的背影,这个地方周明鹤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眼前的人在他记事后也鲜少出现,他们是血缘上的爷孙,却甚少如寻常人家般相处。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这一个身影,在高台厚榭中垂着永远不会有鱼上钩的钓。
这里他应该难过,周明鹤想。
可是他并没有,也许是他们之间还来不及形成亲厚的关系,于是生老病死在他看来只是寻常。
金宵大厦是全国连锁的超大体量商业综合体,隶属于杜怀丰名下的腾远集团,营收占到集团的百分之七十二。
腾远集团正在今日召开股东大会,会上由董事长杜怀丰主持,并通过了将总经理梁翦名下金宵大厦8%的股份转让给金宵大厦公关部总经理文执的决定。
文执在会上签完字后被杜怀丰单独留下。
杜怀丰坐主位,会上按持股份额排序,文执坐在距离杜怀丰较远的位置。
“过来。”
他话音刚落,对方便听话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跪下。”
文执在那双漆面皮鞋前屈下双膝,两腿分开呈六十度角,臀部置于脚跟,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完美包裹出流畅的大腿肌肉线条,双臂在背后交叉使胸膛挺立,一套极其标准漂亮的跪姿。
杜怀丰伸出手,撩开文执的西服扣子,双指捏住西服内侧的钢笔,“这不是你常用的那支。”
签字时杜怀丰一直盯着文执看,见他并没有用自己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支万宝龙。
“那支在掸国丢了。”
“丢了?”杜怀丰略显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果断地得出结论,“你没有这种习惯。”
“救杜少的时候我把西服脱下来给他披着,后来就找不着了。”
杜怀丰不置可否,他打量一眼现在手里这支成色平平的钢笔,然后拧开了笔帽,“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选择从警察那里把你保释出来吗?”
文执垂着眼眸,那扇子似的睫毛下,他的眼神跟随着对方手中的笔尖移动,“我帮您解决了心腹大患。”
杜怀丰像拿着一把匕首般持笔,用笔尖在文执喉结之上划过,留下一条贯穿脖颈的墨线,“你杀了他,坐了他的位置,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他一样来挡我的路?”
今日的股东大会属正式场合,文执额前的碎发被向后撩起,露出精致饱满的额头,一张脸明艳得无可逼视。
他倏而向前,笔尖顺势内陷,行将刺破,沉默的黑线在玉色的肌肤上极为刺目,“您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一双眼不偏不倚地直视他,乌黑的瞳孔里映出杜怀丰自己那张伪善的嘴脸。
墨汁在内陷处缓缓向下流淌,黑得有些泛红。
杜怀丰看得一阵愣神,在墨水浸透衬衫领的那一刻遽然收手。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文执那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半晌后,“你看着脸色不好。”
文执一五一十地回答,“在掸国水土不服,回国后在家发了几天烧。”
此时会议室有人敲门,助理推门进来。
助理见到站在杜怀丰身边的青年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议室内除了杜董外还有别人,于是刚才准备好的话术一下就卡壳了,在她停顿的那几秒,只见董事长杜怀丰对着身边的年轻人手背向外挥了挥手后,那年轻人就绕过圆桌,从她身边路过走出会议室。
那青年形容优越,是演艺圈都少见的美人,只不过对方脖子上突兀地抹了条黑线,这是什么新潮的行为艺术吗?
“你有什么事?”杜怀丰的声音让助理瞬间清醒。
“杜董,这是战略部新提交上来的报告,卓尔公司的收购案今早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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