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待在包厢里刷了会儿手机，许久都没听见阳台上传来动静。
他站起身掀开帘子，打开门一瞧，发现裴明朗竟呆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抬头看向天空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手垂下虚虚搭在手机上。
全然一副颓靡的模样。
陈序十分吃惊，急忙蹲下身推了推他的肩膀，“明朗，明朗！哥！你没事吧？”
此时夜色还很深沉，人类利用科技建造的城市灯火遮盖住了数百光年之外自恒星而来的光亮。
也许同一时刻抬头看向天空的人，也拥有着相同心境，明白这星火不能为自己所有，它来自几十几百万年前，传播到地球被人眼捕获时也许早已消弭。
可他们依旧舍不得记忆里曾看到过的星空，它拥有震撼人心的美感，脑海中浮现念念不忘的零散片段，一如方见时干脆利落的拒绝仍在耳侧回响。
他站在阳台上，手脚都被冻得僵硬，听见他说：“小朗，没必要了。”
“如果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拿再见最后一次当借口，小朗，你应该很清楚的。”
“我有很相爱的恋人，如果在知道你喜欢我的情况下，我还是和你见面，是对我的恋人不公，明白吗？”
“……小朗，你还有很长的未来，所以我们都不要当罪人。”
裴明朗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他握住陈序的手腕，挂起一张想要刻意微笑却又十分难看的脸，声音嘶哑：“……我好像喝多了，能不能送我回去？”
陈序愣了一下，随后一句话也不说将他扶起，按下电梯走到停车区，将裴明朗放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驶向裴家别墅区。
路上他开得很缓慢，因为裴明朗此刻看上去神色相当不对劲。
陈序打下转向灯正要拐进别墅区，左视镜刺眼光芒闪过，后方一辆黑色迈巴赫率先穿过拐角。陈序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于是疯狂按喇叭，打开窗户喊道：
“淮兰哥！停一下！”
迈巴赫车主听见声响停在路边。陈序开车赶了上去，随后打开车门，和座驾上下来的裴淮兰打了个照面。
陈序一贯是很怕裴淮兰的。
他小时候没少听自己的父母提起这位裴家继承人，夸他如何能干，学习如何好，然后少不了一番比较。
每次见到裴淮兰，他都是摆着一张冷漠脸，身上是与同龄人全然不同稳重的气质，不爱说话，也从来没见他笑过。
特别是有一次，陈序在裴家院子里和明朗一块玩，本来两人玩得很开心，结果他转头就看见角落里瘦挺清秀的少年正直勾勾看着他们。
那眼神晦暗莫测，看得年幼的陈序是双腿直打怵。
虽然现在裴淮兰已经不是这样了，但童年阴影依旧挥之不去，陈序看见裴淮兰还是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不敢说话只想躲得远远的。
但此刻为了好兄弟，他拼命忍住打颤的双腿，全身肌肉紧绷着，故作轻松道：
“不好意思了淮兰哥，明朗在我车上呢，他喝多了，你把他捎上一起带回家吧。”
裴淮兰盯着他看了一眼，点头：“谢谢你。”
随后他走到陈序车边，打开副驾，把仍还有意识的裴明朗扶到车上。陈序把裴明朗安全送到家人手上，总算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到车里，又犹豫道：
“那啥，淮兰哥，明朗他最近挺不对劲的，跟失恋了一样，又什么也不和我说，你和他好好谈谈吧……”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还有，新婚快乐哈淮兰哥。”
裴淮兰颔首：“谢谢。”
被放在后车座上的裴明朗感到眼前的主灯亮了又暗，车内只开了淡蓝色的氛围灯，弥漫着很浓的香水味，他闻出是哥哥经常用的那种品牌。
他睁开昏沉的双眼，模糊中看见他哥发动汽车，朝家的方向驶去。裴明朗躺在车座上，喊了一句像是确认：“哥？”
“嗯。”
裴淮兰应答到，通过车前镜看他：“你朋友说你喝了很多酒，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想吐，”不知为何，裴明朗总觉得车内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就是闻着难受。
他皱着眉，有气无力道：“哥，你车上有水吗？”
“中央扶手的抽屉里应该有，你自己找一下。”
闻言裴明朗侧着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却因手指发抖不慎将矿泉水瓶摔在车内的毛毯上。他弯下腰，头越发晕眩，手指在后座地上不断摸索着。
直到手指触摸到柔软材质。
裴明朗愣了一下，将那东西抓上来，看了好几眼。
那是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女人蕾丝内衣，裴明朗昏沉的大脑第一时间还没将它认出来，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将它飞快往旁边一扔，良久不言。
过了很久，他才问：“……哥，你从哪里回来的？”
正在开车的裴淮兰头也不回：“公司。”
“……”裴明朗不再说话了。
他意识到车内那股难闻的、被香水遮盖住的味道是什么了。
直到抵达家里的地下车库，裴淮兰下车正要给裴明朗开门，他才突然开口道：“哥，你把后面的东西清理一下吧，别让善信姐看到了，她会伤心的。”
“你们明天不是还要去新西兰度蜜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