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始终默然不语,不清楚心里在想些什么。
“哥哥总看向别的地方,”白礼继续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一开始,我以为你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东西,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你的眼神……”
白礼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当时他看见了。白夜的眼神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这世上似乎没有能让白夜在意的东西,也没有能让他快乐、悲伤、惊讶、激动的东西。白礼忽然间明白,白夜并非把自己寄居在壳里。原来连他本身,都已然成了一具空壳。
“还以为哥哥从此都会是那副模样了,直到遇见他,”白礼扭过脸,冲后座的温言扬了扬下巴,“真好,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袒露情绪的哥哥了。”
无论是做梦时喊对方名字的白夜,还是看见照片火急火燎赶过来的白夜,抑或是把轿车骤停到路边的白夜,甚至是冲自己发火的白夜,都让白礼感到鲜活。仿佛空壳中忽然生出一颗华美的珍珠,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这情况全然勾起了白礼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令白夜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下班兜风。
“虽然只相处了几个小时,但我大概能明白哥哥的想法了,”白礼由衷感慨,“小言真好,长得漂亮,性格也棒,还会些奇奇怪怪的秘技,确实是会让人魂牵梦萦的类型。”
说到这里,白礼忽然支起下巴,开始思索:“不过‘做爱’到底是哪里的习俗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既然它这么舒服,能不能推广出去呢……”
思索间,沉默良久的白夜忽然沉吟道:“所以……”
“嗯?”白礼期待地扬起脸。
“所以……你也对他魂牵梦萦了么?”白夜咬紧牙关,声音中的愠怒比方才更甚,好看的脖颈上青筋凸显,仿佛随时都会露出尖牙把白礼撕烂咬碎。若不是怕吵醒温言,白夜定会发出狮吼般的咆哮。
白礼:“……”
等会儿啊哥哥,他好不容易说了那么多肺腑之言,不要只关注那一句啊!有了温言忘了弟弟,真真是哥哥大了不中留。白礼心中一阵绞痛,只想抓起手帕拭泪。
不过没等找到手帕,他就被白夜的话语打断了思绪。
“别的都可以……”白夜说道,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什么?”
“别的都可以给你,但请你,请求你,别连他也夺走……”白夜的声音明显在打颤。
白礼:“…………”
不是啊哥哥,他什么时候把人夺走了啊!这么说他好像是电影里的反派一样!而且从发火到委屈吧啦,这情绪转变未免太快了吧,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啊!
白礼瞠目结舌百口莫辩,嘴上努力想要解释,然而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两只手毫无头绪地在空气中挥舞,妄图比划出个所以然来。
“住手,不可以吵架!”白礼的手突然被人按住,兄弟俩齐齐回头。
温言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一脸正气地从座位中间探出脑袋。看见他审视的眼神,白夜忽然转过头去,再次把脸埋起来,仿佛刚才的争执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都是白礼自编自导自演一手策划。
白礼:“……”
行吧。白礼耸耸肩,冲温言递上一个灿烂的微笑:“醒了?睡得好吗?”
“不太好,车开得一摇一晃,还有人在前面喋喋不休。”温言垮起张脸,看上去是有起床气的类型。
“……所以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意识到他听见了争吵的内容,白礼的笑容渐趋无奈。说到这,温言忽然小脸一红,目光躲闪起来:“我不是故意要听的……那个,大概从‘魂牵梦萦’开始……”
他声音越来越小,像一只发烧的哼哼蚊子,面颊烧得滚烫。哦嚯,有意思了。白礼眼睛一弯,看看温言,又看看白夜。
只见白夜环抱住脑袋,整个人埋得更低,活像在警匪片中被抓了现行的逃犯。
他好像喜欢上温言了。
白夜当然不懂,这种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反正他也没喜欢过别的,除了……
“啪”,一记手刀突然拍到白夜背上,像劈西瓜似的。白夜慌忙直起腰身转过头,只见温言鼓起腮帮子,脸涨得通红,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别躲了,我听见你说的话了!”
“我……”白夜吱唔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苍白的面颊染上窘迫的血色。
“噗嗤……”见状,坐在一旁的白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啪”,又一记手刀劈过去,正中白礼脑壳,从物理层面打断了笑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温言瞪了他两眼,又看看白夜,不由地叹了口气,把手刀换成温暖的掌心,揉了揉白礼的头发。
“虽然没听全,但我大致搞明白你俩之间的状况了。”他说。
兄弟俩微微一怔,不清楚他具体指什么。
“你,”温言径直指向白夜,“有问题从来不说,光在心里闷着,让你弟弟搞不懂你的小脑瓜在想什么,只能胡乱瞎猜。”
“而你,”温言转而指向白礼,“就知道做口是心非谜语人,谁能搞明白你言行举止里那些弯弯绕绕,活该被你哥哥误会。”
想了想,他又给白礼补了个脑瓜崩。
“哎哟喂,为什么弹我?”白礼捂住脑袋,忽然跟旁边安然无恙的白夜对上眼神,“不对,为什么只弹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