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遂家破人亡,满身血坐在警察局走廊里,表情麻木。
行李箱摔得稀碎,就放在手边,里面的衣物也脏得千奇百怪。
他今天去A市艺术大学报道,父母虽然不高兴他考了这么个学校,却还是和司机一起亲自送他去地机场。
然后出了车祸。
一切发生得措不及防,他家司机死了,爸妈想各自保护自己,却没想到坐在最中间,看淡生死的宁遂活下来了。
他全身上下只有几处淤青和外伤,和四肢断裂头骨被碾碎的他们相比,竟然算得上完好无损。
死相太过惨烈,警察觉得这孩子悲伤过度哭不出来,再一看估计真的离崩溃不远了,于是让他坐在走廊等等,还有不少警察来安慰他。
“你这……打算以后怎么办啊?”有个嘴欠的,似乎是个诈骗犯,手腕被拷在铁座椅的扶手上,盯着他笑了一下:“还继续去读这个艺术学院啊?心里有阴影不?”
旁边的女警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人偏要继续,“哎,那你们家除了你都死没了啊?”
“我舅舅在这里,他今晚会来接我。”宁遂表情平淡地向女警要了张抽纸。
女警见他神态如此平和,心里诧异,把抽纸给了他,看见他对着自己脸上的伤口毫无顾虑地擦上去。
那诈骗犯还在继续逼逼,宁遂不想搭理他,他的伤口这警察局都能处理,此刻已经贴上了创口贴,缠上了绷带。
如他所说,他的舅舅很快就来了。
来人身着黑色西装,身高腿长,气质温文尔雅,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温泽身上有些微醺酒气,似乎刚刚应酬回来。他是一个人进的警察局,司机和车都在外面。
宁温泽瞟了一眼宁遂手边的破烂行李箱,叹气道:“小遂,别害怕,我来接你回去。”
“你爸妈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宁温泽这样说完,就和女警去登记了,登记完就能走。
宁遂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微微弯腰在只有他腰高的办公桌签字。
女警耳尖发红,问他要不要坐下,男人短促笑了一声,说不用。
女警看着他签字,字迹端正大方,和宁温泽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一样,优雅绅士。
宁遂看着舅舅的背影,目光下意识放在他那双长得不像话的腿,其中一条微屈,随意又懒散。
宁家家大业大,人丁旺盛,全是他外公弄出来的。
宁老爷子倒是不养小情人,直接娶回家,不高兴了就离婚,年轻时再娶了好几任妻子,后来他的好几个孩子也跟他一样,男方很随便,女方则净挑上门女婿。
宁妈妈也是他爷爷不知道第几任妻子生下的孩子,总之他是没见过他亲奶的,听说生下宁妈妈就走了。而宁妈妈也和他奶奶一样,是天生困不住的人。
她嫁给宁爸爸,挑的也是上门女婿,没两年生下宁遂,跟了她的姓,她却带着孩子丈夫离开宁家,这十多年来,还是宁遂第一次见他爷爷以外的宁家人。
也就是宁温泽,这个和他妈妈同父异母的舅舅。
“走吧,小遂。”签好字,男人放下笔对他笑着说:“司机在外面等着我们。”
看见宁遂要去拿那破烂的箱子,宁温泽率先一步提起来,对他温柔一笑,走在前面出门。
走到门口,又因为宁遂穿得单薄,白T上血渍发黑,宁温泽脱下西装外套,展露里面白净的衬衫,然后绅士地把外套搭在宁遂肩上。
宁遂停住脚步,看着宁温泽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疑惑地看他。
男人身材极好,肩宽腰窄,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比例优秀,脸也优秀,胸肌鼓囊囊地撑起衬衣,屁股也翘。
哪儿哪儿都好。
这个哪儿哪儿都好的男人无奈笑起来,语气纵容:“怎么了,小遂?怎么不走了。”
宁遂抓紧外套,从身上扯下来递给他,神色并无变化,道:“我身上很脏,不披了,我也不冷。”
“你这孩子还真不省心,披上吧。”宁温泽没接,“风真的挺大的。”
“不用……”
不知道是不是专程为了打他脸,风来了一阵又一阵,吹得人瑟瑟发抖。
宁遂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依旧没有披衣服,看着宁温泽已经往前走了,他把西装放在自己手臂最干净的那一截挂着,一件西装多贵,弄脏了还不好洗。
上了车,他们谁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之间才聊起了话题。
“你父母的事情,我会起查清楚,你放心就好。”宁温泽道。
宁遂点点头,没搭话。
宁遂是先天性情感障碍,他天生就不配拥有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但不代表他没有情绪,他其实对撞车的人是有怨怼的,不过那人已经当场死亡了。
车窗开了道缝隙,有风裹着尘埃和新鲜空气不断往车内翻涌。
宁遂听见宁温泽又说:“还有你父母葬礼的事情,你外公的意思是,把尸骨带回本家去办葬礼,你知道本家在哪儿么?在A市。”
宁温泽道:“尸体要明天才能拿,然后我们去机场回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