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烨只觉得“私生子”三个字在耳边晃，嗡嗡叫着，扰得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可、可是……”
“我觉得，你的想法也许有些天真了。”黎修明的态度罕见地冷淡下来，“就算你真的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认它。何况，就连你现在的这个孩子都没有教育得多好，我还以为你会吸取教训。难道你想生出第二个杨卓吗？”
杨烨大脑一片空白，他很想哭，但只会呆滞地微张着嘴，“可是……可是……”除了这两个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黎修明没有像平常那样安慰他，抚平上衣后，面朝车窗，留给杨烨一个疏远的后脑勺，“收拾完就下车吧，已经不早了。”
像被打了一拳，杨烨的身体晃了晃，“你不……在这里留宿吗？”
黎修明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我说过了，我最近很忙，这次来找你也挤掉了很多行程，就不多留了。”
杨烨明知他在说谎，方才，他还热切地说今晚要好好“享用”自己，转眼间就如变了个人。就因为自己说……想要和他生一个孩子……
难堪和委屈如潮涌洗刷着杨烨，明明先前经历那样激烈的性爱，黎修明的精液留在身体深处，被粗暴插入的扩张感还留在身上。他记得黎修明吻他的触感，不停地叫他“宝宝”，将他揉进血肉里。而现在，这一切就如幻象般，瞬息不见。
“对不起……修明，”眼下，杨烨一心想着道歉补救，“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让你为难，我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这么说……”
辩解着，脸上挂满了冰凉的液体，两手死死抓着黎修明的袖子，像抓救命稻草般不放。黎修明终于转回头来了，眼里那点冷意在撞见杨烨的眼泪时消散，化为一点挣扎。
“以后不要再提孩子的事情了。”黎修明揽过杨烨，手背温柔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别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杨烨埋在黎修明怀里呜咽，豆大的泪珠打湿前襟。他心里发堵，即便黎修明态度转暖也无法安慰到他，他已经知道自己和黎修明没有可能。
对方以一种隐晦但坚决的方式表明了他们的未来。
但杨烨偏偏可耻可悲地贪图黎修明给予的那点温暖，明知早晚会失去，明知一切留不住，却飞蛾扑火般抓住每一刻“爱情”。心脏被一把名为绝望的刀子划破，血液从眼眶里流出，他像毒瘾发作似地嗅爱人的体味。
黎修明叹息着，亲吻杨烨的发顶，“宝宝，我也要和你道歉，刚刚……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我们什么时候会分手呢？”杨烨黏着鼻音，突然开口。
“我说过了，不要讲这种话。”黎修明面色阴沉，顿了顿，温声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杨烨从黎修明怀中挣脱而出，“我……我回去了。”他低着头，不让黎修明看见自己黯然的表情。
“好，注意安全。”
黎修明对杨烨微笑，但杨烨已推门而出，逃一般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久久注视杨烨的背影，直到看见他走进楼里，黎修明才收回目光。他关上车门，但没有立即令司机开车，而是升起椅背，靠在打开的车窗边，在跌跌撞撞的夜风中坐了很久。
杨烨推开家门，发现灯开着，杨卓已经回家了。
把鞋子放在鞋架上时，杨卓房间门打开，男孩噔噔地小跑而出，“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没什么。”上楼梯的时候，杨烨已将外貌稍微整理一番，擦干脸上的泪，尽量不让杨卓看出异样。
然而杨卓一步跨前，“爸爸，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杨烨的声音仍然飘着气音，嗓子也是哑的。
杨卓的目光挑开杨烨的衣领，探索里面皮肤的吻痕。同时，父亲皱巴巴的衣物、隐约的腥臊气味和微肿的嘴唇，都显示方才经历了一场性爱，心下了然。
“是黎叔叔惹你难过了吗？”
那个“黎”字扎着杨烨的心窝，眉头蹙起，又放平，“没什么。”他干巴巴地说。
“爸爸……”
喋喋不休的声音惹得杨烨心烦，“我都说了没什么！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将黎修明那隐忍的不满尽数宣泄于前来关心自己的儿子身上，杨烨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他无心安慰和解释。即便迅速冷静下来，也只是捏紧手指，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现在心烦的事又添一件：临走时的匆匆一瞥，杨卓那惊讶又受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