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烛光映在周围人的脸上,明明暗暗,飘飘忽忽。心里突然一咯噔,伸手将敞开的梅糕收了起来,磕磕巴巴道:“这糕点太黏牙,回头我给大家买西瓜,吃着解渴。”
说完,拿着糕点,匆匆跑了出去。罗润衣见状跟上,留下一群不明就里的衙役,面面相觑。
“大人,发生何事?”罗润衣见隋遇脸色发白,知道对方定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伸手拦下脚步不停的隋遇,再次问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隋遇舔了舔唇,夜风吹动树枝,传来沙沙的声响。他拿着糕点的手瞬间一紧,见四处无人直接深吸一口气,拽着罗润衣的手腕,一路小跑回到内宅。
他带着人径直回到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门。先是将糕点扔在桌上,紧接着一口气点了十好几根蜡烛,将整间屋子照得亮亮堂堂,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些。
然后坐在桌上,努力平复着一下呼吸,刚一抬眼,发现罗润衣正眉心紧蹙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隋遇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于反常,他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搓了搓,嘴唇颤了颤嗫嚅道:“这个糕点……”他指了指桌子中央散乱露出的梅糕,啧了一声道:“就是那个死了的潘大爷,卖给我的。”
这下,连罗润衣也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隋遇闭上眼,用力地点了点头。
许是屋子里点燃的火烛太多,热气烘得人有些难受。隋遇额间隐隐冒汗,胸腔里的心跳依旧在狂飙。
这件事,不管如何看,都太过离奇诡异。
更别说,还正巧发生在死者头七这日。
头七之日,回魂之时。
日落时分,邪魔祸祟。
罗润衣微微抿唇,他那日跟着隋遇出了县衙,那位躺在床上饱受风湿之痛的潘大爷他是见过的。
当时,他隐匿在隔壁屋顶,透过敞开的窗户,得以窥见此人的面容一二。长着一张国字脸,十分好认。
罗润衣相信隋遇没有认错人,只不过这张脸的背后究竟是不是潘老汉本人,就难说了。
他从不信鬼神一说,往年也不是没遇到过离奇古怪的案子,查到最后都是活人在捉神弄鬼。
估计这次,也是一样。
罗润衣看着面色紧张的隋遇,眸色微闪,伸手将桌子上的梅糕重新包好,用红绳打结系紧。然后站起身,将油纸包拿在手里,淡淡说道:“大人,不必担心。事实如何,明日去那潘家一探便知。这世上,是没有鬼的,肯定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隋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罗润衣一挥衣袖,屋里头的蜡烛瞬间熄灭,只留下桌上一支燃着幽幽烛光。
“大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我先去睡了,大人你也早些休息。”说完,便拿着梅糕快步离开。
欸!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罗”隋遇刚喊出一个字,对方就已径直走了出去,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独自留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知县大人。
隋遇也知道在房间里点这么多蜡烛不安全,可是看着瞬间暗下来的屋子,他本就不平稳的心跳再次鼓噪起来。
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后,翻身上床将被子从头盖到脚。
今晚的夜色实在是黑,浓厚得像化不开的墨。星月隐去身形,连树上的蝉鸣都安静了不少。
隋遇试图给自己催眠,可惜在这寂静的环境中,他的心始终高高悬起,落不下去。他忍不住地睁开眼睛,浅茶色的瞳仁缓缓移向旁边。
房间中唯一的亮光,便是桌上那半截蜡烛。厚厚的蜡油堆积在烛台上,仅靠这剩余的蜡烛是撑不到天亮的。
蜡烛太小,屋子太大,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在烛光的映衬下,那些黑暗模糊的角里好似隐匿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蠢蠢欲动,令人不安。
隋遇敛气屏息,慢慢背过身去。未几,又忽地翻了回来,平躺在床上。
其实,他有什么好怕的?他自己都死了多少回了,丧尸也砍过了,有什么好怕的?
隋遇闭上眼睛,不再凝视黑暗。可是,他越是想要冷静,脑子里就越是杂乱。支离破碎的画面一一闪过,其间陡然出现一张朴实带笑的国字脸。
“!”
隋遇猛然坐起身,靠在里侧墙壁上,头皮微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