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战事基本已休,剩下的不过是加固边防,扫清周边余寇等小事。
这日,京城来了一道旨意,说端王殿下要领两万神机营的精兵前来漠北协助叶栖衡等人一同抗敌。
“好家伙,你瞧,这不摘果子的人就来了。”陈达满脸的鄙夷,看完信件后白眼都快要翻到后脑勺了。
大禹遵循前朝先例,皇子在封王后,会先在京城开府。待到成年之后会回到自己的封地就藩,之后就不能无故离开藩地,唯有太子能够一直住在东宫。可是到了恩庆帝这里,却打破先例,明明已有五位成年的皇子,却只赐了封号不授封地,给每个人赐了一个京中的宅邸,作为王府。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五位已成年的皇子均是虎视眈眈。其中,又以继后所生的三皇子端王,与明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康王最为出众。
叶栖衡接到旨意后,与方冀在帅帐中低声商议了许久。直到隋遇躺在床上快要睡着时,叶栖衡才回来。
隋遇半眯着眼,嘟囔道:“怎么谈这么久?”
“有些事情需要商议。”叶栖衡简单洗漱一番后,脱下盔甲与外袍上了床。他见隋遇一脸困倦,斟酌片刻后开口道:“遇儿,要不你先回江南吧。”
“嗯……嗯?”隋遇本来都快睡着了,一听这话突然睁大了眼睛,他不解问道:“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派了端王来协战,估计不出半月便可到达漠北。端王此人,好大喜功,狂妄自大。你还是,避开他比较好。”
隋遇揉了揉眼,努力让脑袋清醒了一些。“你说的这个端王,是不是继后生的三皇子。”
“不错。”
隋遇深思良久,点了点头:“好,那我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启程。我听说他舅舅就是那个什么万太师,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一切小心。”
他心里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叶栖衡自然不会让自己先离开。端王与黄公公不一样,他的身份与母家就注定了他们只会是敌人。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离开省得给叶栖衡添麻烦。
如今的他们就像是走在高空中的钢索上,一念之差,迎接他们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丝一毫,都错不了,输不得。
虽然是叶栖衡自己提出的提议,可是当意识到隋遇后天便要离开他的身边时,心中浓浓的不舍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是没办法,他们必须以大局为重。
叶栖衡侧过身揽着隋遇的腰,尽量保持语气的轻快:“这次回去,伯父怕是不会轻易饶了你。要不,你还是先回书院吧。”
隋遇叹气:“唉,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掉的。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明天就给夫子写封信。万一我爹真下了狠手,好让夫子来搭救我。”
叶栖衡揉捏着隋遇柔软的耳垂,安慰道:“放心吧,伯父舍不得打你的。”
“我倒不是担心他打我,反正有我娘和我二哥在,我爹肯定打不得我。我现在有些担心,万一他把我零花钱给停了怎么办?这次我偷跑出来,我娘和我二哥肯定也担心的不行,要真是停了我的零花钱,他俩肯定不会再偷偷塞钱给我。我这几年攒下来的银两,因为路上买物资都花得差不多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隋遇这几年虽然也不曾大手大脚过,可毕竟习惯了有钱的日子,突然变穷还有些不适应。
叶栖衡听完,起身下床取来了一个小木匣,递给了隋遇。
“这是什么?”隋遇随手打开,发现里面放着几张银票和数锭银子。隋遇大概数了一下,二十两白银十多锭,五张五十两银票,加起来不到六百两。叶栖衡如今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一百五十两,所以这里基本算是他这几年当官赚来的全部身家。
叶栖衡温言哄道:“拿去花吧。”
隋遇摸过这些闪着光泽的真金白银,感慨道:“怪不得别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二哥一盆兰花,都是这好几倍的钱数。”他拍拍叶栖衡的肩,认真道:“衡哥,还是我养你吧。”
叶栖衡不知道隋遇一个人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失笑道:“我哪至于需要你养,这钱你直接拿去花就好。”他开玩笑地又补上一句:“只要你不买春宫图,不逛青楼,其他的随你怎么花。”
隋遇被这话臊得老脸一红:“咳咳——都老黄历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了?”
“哦?那我不在的这一年里,遇儿就没看过些旁的?”叶栖衡打趣道。
隋遇扶额:“总共就看过那一回,还被你逮到了,哪里还敢再看。”他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我这一年来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隋遇梗着脖子,嘴硬的不行。
叶栖衡心里憋笑,没有去戳破隋遇的假话。这一年,虽然他没有在隋遇身边,不过也时常从夫子的来信中,了解到隋遇在书院中的情况。对于隋遇多次因为被罚抄书而闹着要退学回家的事,他可是十分清楚。不过,还是要给隋遇留些面子的,所以叶栖衡话锋一转,温声说道:“这钱你拿着,回去的路上身上还是需要带些银钱的。”
隋遇无奈,从里面拿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这就够了,回去我又不买什么。”他把木匣合上后推给叶栖衡,“好了,衡哥,你把钱收起来吧。”
叶栖衡没有继续坚持,他将木匣随手放在一边,和隋遇一起躺下。
帐外的营火透过帐篷,将余光洒落在同塌而眠的二人身上。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般,各自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相拥而眠,睡得香甜。
隋遇走了,跟着漠北一家商行的队伍一起走的。要是让他这个路痴自己回去,怕是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自他走后,叶栖衡时常登上城楼,向着南方远望。仿佛视线可以穿过千山万水,看到江南的扬州城。城中有一处气派的宅邸,里面住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小公子,那是他的心上人。
端王已来到漠北。如他所想,这位只会纸上谈兵的王爷一来就要亲自率兵攻打早已退回老窝的鞑靼。
如此急着揽功,自己又怎能不多给他一些表现的机会呢?
叶栖衡的身子比隋遇走之前消瘦了不少,他算了算日子,自己自请回京的折子应该已经送到了恩庆帝的龙案上。
整整十八年了,那个延续了十八年的错误,是时候该结束了。
这支漠北的商行做得是瓷器生意,走水路前往饶州府景德县正好途经扬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