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开始脱离此位面,脱离进度15%,40%,78%,100%,脱离成功——】
救护车在风驰电掣中来到医院,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医生立刻接手,将随遇送去急救室抢救。沈佑在外面亲眼看见医生启动除颤仪,不断加大电击能量,隋遇的胸膛随着电极板一次又一次挺起,却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
那条象征生命的线条,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直线,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听到医生宣告了隋遇的死亡时间,沈佑瞬间双耳强烈鸣响,耳膜震胀,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病床上的人,面容青白。胸膛处没有一丝起伏。六月的盛夏,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像寒冰穿刺骨髓,浸泡在满是亡灵的冥河中,被撕扯吞噬。
这双手不会再温柔地抚摸自己,这双臂膀不会再将自己拥入怀中,这双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注视着自己。
说好的,要一直看着我。
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
说好的,要陪我一起去首都大学达报到。
明明说好的,为什么?
你说让我不要急,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算什么?
你都不在了,这算什么好起来?
沈佑伸出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擦过隋遇脖颈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暗红的血印在皮肤上,无法擦拭干净。沈佑执拗地一遍遍擦拭,可是没有用。刺眼的血迹无论如何都擦不掉,就像隋遇的生命,永远都回不来。
冯川他们几个人推开门,就看到这幅场景。他艰难地走上前,想要停下沈佑已经失控的动作。
“沈佑,你别这样……”
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沈佑突然发疯似的揪起隋遇的衣襟,拼命地摇晃。
“隋遇,你起来——”
“你醒过来啊!你说好要亲手打开通知书的,你忘了吗!”
“我不准你扔下我一个人!”
“我不准——”
哀恸的嘶吼一声声,清楚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孟知乐无法承受地蹲下身,捂住耳朵放声痛哭。乔一帆靠在墙上勉强站直身子,死死咬着嘴唇,哭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隋遇失去血色的面容。
冯川用力握住沈佑的肩膀,侧过头不忍看老师的遗容。一贯稳重的他,用尽全力也控制不了双手的颤抖。
沈佑瘫软地趴在隋遇胸口,即使张开口鼻却依旧般窒息痛苦,像被扼住喉咙,耗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脱。断断续续的低声泣语,如泣血杜鹃。
“老师……醒过来吧……”
“求你了……”
“我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告诉你……你答应我认真会听我讲!”
“我们,明明都约定好了……”
“醒过来吧!”
隋遇的长辈赶来,将隋遇的尸体送到了殡仪馆。唐诗害怕沈佑情绪激动,在一旁一直握着他的手。
沈佑站在医院侧门,目送着殡仪馆的黑车远去。他推开唐诗的手,嘴角抖了抖:“唐老师,不用担心我,我和父亲先回家了。”说完,牵着沈自强的手慢步离开医院。
沈自强的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走起路来有些跛。两人刚回到家门口,等在一旁的邻居们就赶忙迎了过来。原来是沈佑的通知书到了,家里没人,邻居帮忙签收了。
沈佑接过印有金榜题目的快件袋,牵起嘴角应下周围人的祝贺,便进了屋。
他用手语问父亲,在巷子里发生了什么。当看到父亲说有一个光头男人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佑一夜没有合眼,通知书静静地放在桌子上,一部手机压在上面。他想起隋遇说过,想要亲手打开首都大学的通知书。
如今通知书已经到了,但那个说要亲手打开它的人呢?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希望一巴掌把自己打醒。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而已。他的老师,还好好地活着。
黑暗中,喑哑的呢喃声响起:“老师,通知书到了,你不是说要看的吗?”
“你答应了我很多事情,还记得吗?”
“老师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沈自强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坐在桌前失声痛哭。心中的愧疚感堆聚成山,快要将他压碎。他转过身,关上门,坐在床边看着妻子的照片暗自垂泪。
隋遇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他的墓碑就立在父母的旁边。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家中的亲戚,学校的同事,还有十六班的学生以及几位家长。
太阳仿佛也在哀叹这条年轻生命的消逝,所以藏起了身子,空余阴沉沉的天空。
隋遇曾问过小卷,在他完成任务后会如何。
小卷告诉他,他的灵魂会立刻脱离这个位面。而因为任务成功,所以隋遇这个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位面会顺应世界法则,接手这具身体并创造一个合理的离世结局,从此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隋遇这个人。
也就是各种意识上的彻底消失,从此只存留在一些人的记忆力中。
隋遇听完,静默良久。他原本以为会给他充足的时间道别,如今看来是无法实现了。所以他当时就决定找秦蓉,提前立好遗嘱。因为,他有预感,他会成功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