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岚得到长公主的承诺后,便离开了如意楼。
他心中回想着长公主说的话,止不住思念起了柳云琬。姐姐在去世前一两年起便一直身体不好,他那时经常入宫陪伴姐姐,便也知道姐姐一直郁郁寡欢。他一直以为是姐姐膝下无子的原因,直到皇帝宠幸了和他甚是相像的贵妃。
那个温柔又坚强的姐姐,那个告诉他不要因为畸形的身体自卑的姐姐,原来早就知道自己的枕边人一直在觊觎自己的亲生弟弟。
后来姐姐还是走了,而他成了帝王的掌中雀,他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无法逃离。
在被皇帝禁锢的第二年,他怀孕了。
他知道自己非阴非阳的身体不是正常的,后来也慢慢学着接受这异样的身体,结果命运却很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孕期前两个月的时候,他是崩溃的,终日浑浑噩噩。明明身体里还有一个生命,他却愈发消瘦,后期更是靠流水般的珍贵补品吊着,以至于生产时他差点儿熬不过来。
刚开始他对自己的孩子很抵触,产后便很抗拒见到他。正巧贵妃与他差不多时间怀孕产子,因此皇帝便对外宣称贵妃产下了双生子。
而可怜的贵妃在这场生育的浩劫中香消玉殒,留下的两个皇子,一个交给长公主扶养,而另一个则交给了柳皇后的弟弟扶养。这是皇帝对外宣称的版本,而实际是,皇帝为了打造双生子的谎言令太医下催产药给贵妃,才间接导致了贵妃的难产。
漫步在大街上,柳云岚止不住失魂落魄地回想起往事。他透过幕篱垂下的白纱望着巷口,像隔了一片云雾,这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像是做旧的记忆。记忆中他初次来京城,和姐姐一起走过同样的巷口,而出巷口时他撞到了一个青年……
“哎呀!谁撞到小爷我了!”柳云岚神思恍惚,竟真撞到了一个人。被他撞到的人揉着额头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嘟囔着,身形与当年年青的皇帝一般无二。记忆与现实重叠,柳云岚有些痴了。
“喂,你没事儿吧?”青年不耐地询问着,将柳云岚从恍惚中惊醒。
风掀起面纱一角,柳云岚在晃动的纱影中辨别出了来人的面容。无怪乎他会认错,眼前的人居然是二皇子祁昂。
如意楼上,二楼雅间中,柳云岚走后,长公主再次捧起茶盏。
“我竟没想到,姑母当日所说的盟友,居然是柳太傅。”屏风后,一人缓缓走出,正是大皇子祁景。
“除了皇帝的枕边人,还有谁能令皇帝放下一切戒备呢?”长公主说道。
祁景道:“只是没想到太傅能下如此狠心,我以为他是爱着父皇的。”
“爱?”长公主嘲讽地笑了一声,“他这个人最是冷心冷情,别看他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实际上……多情才是无情啊。”
“倒是你,”长公主将话题转向了祁景,“我竟不知道你也会参与进这件事中来。”
“姑母应当知道我的处境,父皇表面上在立储君这件事上对我们一视同仁,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把我当做继承人培养。”祁景苦笑道,“与其以后受制于人,不如直接将棋盘打乱,况且——他从未将我视作儿子,自然也不应当指望我尊敬他为父亲。”
“不愧是祁渊的儿子,你才是最像他的那一个。”长公主笑道。
“姑母当日承诺我,若此事能成功,便答应我的条件,如今可以履行了吧?”祁景凝视着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不急不慢的站起来,拿过对面柳云岚用过的杯盏。那本来盛满茶水的杯中已空无一物,想来是柳云岚已在交谈中将茶水饮尽。长公主将空着的茶盏拿到祁昱面前,缓缓道:“你可曾听说过十年前的落红阁案?”
“这个侄儿自是有听说,落红阁做的是暗娼生意,他们手里有种秘药可以控制女子为他们所用。后来被官府歼灭了,那种秘药也被焚毁殆尽。”
“那种秘药名为春华引,服用之后每月都会经历一次'春潮',春潮来时渴望交合的欲望会十分强烈,最后逐渐取代理智,如果此时没有解药,那服药之人很快就会被欲望所支配,成为只会求欢的淫兽。”长公主转着手里的杯盏,轻笑道,“其实当时被焚毁的春华引——还剩了一颗。”
祁昱怔怔地看着长公主手上的空茶盏,耳边传来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承诺你的,自会做到。”
另一边,巷口。
柳云岚坐在地上,头脑有些昏沉,他不知是怎的了,手脚发软,竟一时间没能从地上起身。
“你…你没事儿吧?”祁昂看着眼前被他撞倒在地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身素白衣衫,勾出窈窕的曲线,腰间墨蓝色的腰带束出纤纤细腰,虽然头戴的幕篱遮住了他的面容,但还能看出他姿容风流,应是个美人。祁昂本来强硬的质问在嘴间转了个弯,出口时已是别扭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