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略显狼狈地偏过头,语气局促道:“多谢祁施主的一片好意,但贫僧不能收下。出家之人本就不能接受他人馈赠,况且这雪莲也不是世上仅此一株,只要贫僧继续寻找,总有一天会——”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祁君阳烦死古人这一套磨磨唧唧的说辞了,不顾手被冻结的风险抓着雪莲就往他怀里塞,吓得檀意怕他的手被冻断忙接了过去,再抬眼时屋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想来在他接过的瞬间就已经离开了。
檀意感受着雪莲传来的阵阵寒气,耳尖忍不住红了一块。
原来他这样珍视我吗?连如此珍稀的物品都能赠送于我。
纤长雪白的手指细细描绘着雪莲的轮廓,檀意眼中是他自己从未察觉到过的缱绻,仿佛指尖下不是寒凉的雪莲,而是将此物给予他之人的五官。
摩挲良久,檀意摘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苦涩微甜,有冰雪的气息,强烈霸道的极寒之气顺着喉管注入经脉,将血液中附着的黑雾吞噬殆尽,而后化为一缕冰蓝色的气流想要钻入其内,却在碰到血液的一瞬间彻底融化,化为一道蒸汽。
吃下这一瓣雪莲后,他体内的灼烧感降下去不少,等他全部服入,身处火焰中的痛感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
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心却乱了。
檀意缓缓摸上胸口,紊乱的心跳声与那晚那人给他带来的一模一样,令他慌乱、茫然无措。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是能被长老们允许的吗?
他不知。
没了花瓣包围的花心化作一滩雪水融在了桌子上。
他轻轻抚过水面,看着干净的指尖沾染了被染上温度的水液,缓缓垂眸。
“阿弥陀佛。”
另一边,祁君阳从檀意屋里一出来遇到了常乐,留下一句“这几天我要在房间内洗髓,无论什么事都别来打扰我。”就走了,留常乐一人在那摸不着头脑。
“洗髓?洗髓不是要天山雪莲吗?难道......”他猛地悟了过来。
祁君阳去找檀意之前找小二要了三桶滚烫的热水,小二办事很快,他回去的时候那三桶水已经在那了。他取出雪莲扔在浴桶里,雪莲遇水即化,热腾腾的滚水却没了热气,自水面开始缓缓向下蔓延结冰,表面上已经有一层碎冰了。
祁君阳抓紧时间脱完衣服,忍着寒意踏入了浴桶里。
“嘶——”他剧烈地打了个冷战,身子瞬间被冻得青紫,然后渐渐透出一种接近黑色的深紫,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更为可怖。他捂住泛起剧痛的丹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冻裂了。
“呼......好冷,好冷......”祁君阳无意识地呢喃着,牙齿高频率地打着颤。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寒气冻结断裂了,又被内脏的温度融化掉,穿过皮肉从丹田处自内而外地排到体外,化为各色肉眼可见的灵气逸散在空气中。同时经脉里的杂质被带出,析出体外黏着在皮肤上,被水冲走,一桶清水正逐渐变黑。
他看着空气中五颜六色的灵气,知道这是自己的灵根被雪莲的寒气硬生生冻裂拔出来了,内心欣喜的同时肉体痛不欲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让他割裂成两个人,一个享受着灵根重塑的快感,一个承受着灵根被拽出的痛楚。
痛,好痛,痛死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好逃离这种痛楚。但是不行,忍不下来就回不去了,就再也见不到老爸老妈了,必须忍着,忍着......
祁君阳死死咬住嘴唇,唇瓣被他自虐般的咬法弄得血肉模糊。他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了,身体已经痛到毫无知觉,仿佛他真的死了似的。灵魂慢慢飘出体外,视线所触及之处一切都变了样,他躺在浴桶中,意识不清地畅游着独属于他的地狱。时间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小会儿,一秒钟,一亿光年,熬过漫长的粉身碎骨之后,一朵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蓝色莲花静静浮在他丹田里,周围一片尖刺的冰棱。
他从桶里跨出来,身体已经变成了夸张的深紫色,上面大大小小布满了伤口裂痕,有的甚至能看到里边鲜红的血肉,被透明的冰镶嵌在里面。他忍着伤口裂开的痛楚进到了另一桶水里,滚烫的水热早已冰凉,但依然比他热上许多。他边泡边念着清洗诀,一同干净的水又变黑了,浮满了漆黑的杂质。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步骤,身上的伤口在他吃丹药的作用下缓缓愈合,再出来时已经没有了疤痕,身体较之前轻盈了不少,虽疲惫但四根清净,各方面都灵敏不少。他实在是太累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天昏地暗,不知过了多久,祁君阳醒来时天大亮,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直直射在他眼睛上。
他迷蒙地躺一会儿了,清醒时猛地坐起身,立刻又去查看了一遍丹田,那朵冰莲还在,不是做梦。
“呼——”他呼出一口气,为了应付肚子随便往嘴里扔了了几颗辟谷丹,叫来小二处理污水,自己穿好衣服出了门。
他走下楼,刚好看到了在吃包子的常乐,心情良好打了一声招呼:“小乐子,早啊!”
常乐两腮鼓鼓仓鼠般抬起头,见到他两眼放光,连那个讨人厌的外号也不管了,“祁大哥你可终于出来了!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你再不出来我和檀大师就要破门而入了!”
“嘿嘿,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祁君阳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脑袋四处望了望,“檀意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刚刚敲门也没人应。”
常乐:“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打坐修行。”
祁君阳:“这样啊。”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个人踏入了客栈——是披着满肩露水的檀意回来了。
他穿着素白的僧袍,人却僧袍还要白,清丽的面容一如既往,皮肤光滑细嫩,在阳光下更是显得一点瑕疵也没有。他看到祁君阳的瞬间就定在了原地,沾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第一次情绪极为外露地对他扬起了一抹笑容。
“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常乐看着毫无知觉迎上去的祁君阳,惆怅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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