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缓缓,杨柳两岸排。夜空朦胧云穿月,云水榭一点烛光微微亮。秦待芸坐在琴架前,夫子盘腿坐在旁边的雕榻上。
刚刚祭过了母亲,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夫子见她面对着琴不动声色,便道,“夫子该教你的都教了,也没有什么再教的,所有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后这琴就送你,你自己保管吧。”
秦待芸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夫子是不想再教待芸了吗?”
夫子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便道,“老夫把生平所学都教给了你和冉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再能教你们的。今早,我已经到九铃山庄请辞,以后就不和你一起来云水榭了。待芸啊,夫子很庆幸收了你这个学生。”
秦待芸走到夫子榻前,拜道,“夫子六年来对待芸的大恩,待芸无为以报!夜寒露重,夫子不辞辛劳背琴卷书,带学生在这云水榭习字练琴,如亲女一般的爱护。如今,夫子回家,还要赠琴与待芸,待芸如何敢当?”
“快快起来,这琴你只管收下便是。唉,老夫曾以为有生之年再无知音,却不想上天将你送到了老夫眼前。老夫初见你,便知你是老夫的最佳传人。虽然我教给你们的东西都一样,但冉小姐的意境远远不如你。若拿你二人相较,芸儿,夫子更看重你。”
得到夫子的认可,秦待芸感动得泪下,“感谢夫子……”
“此琴名为‘鸣凰’,为古时一位高人所筑。琴原本是一对,还有一架为‘鸣凤’。只因高人逝后,‘鸣凤’与‘鸣凰’被分开,几百年来再也没能重圆。如今老夫于生无多时,不敢奢望‘凤凰重鸣’,只希望你能将‘鸣凰琴’传下去。若你不答应,老夫难以瞑目,真真是世上再无知音矣!”
“夫子之意待芸心领,只是待芸年纪尚轻,如何能……”
“老夫心意已决,你若不收,老夫唯有毁琴了。”
秦待芸含泪道,“夫子不可毁琴!待芸收下便是。承夫子如此相信,待芸定将‘鸣凰’传世。”
夫子听她答应了,心中大慰。长出了一口气,让她起身。自顾点头,“此景此夜,此生无浮。了却也。”
秦待芸忽然似有所悟,走到琴架前,撩指拨弦。“鸣凰琴”弦音古老而颤抖,随秦待芸的《渔樵》之调传入夫子耳中。夫子合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闲云隐意。那思绪仿佛回到许多年前,那个名为“谢水云”的女子,就在这间云水榭里,为他弹奏这一曲渔樵调。想不到转眼自己已到暮年,对江水明月、静夜如斯,百年人生弹指而过。怎求寻我无我,物我两忘?
秦待芸感觉,这曲子就是自己想在夫子那里得到的答案。
江水湍流,两岸回响。云水榭琴声悠悠,净抚人心。柳树下,一席白衣静立,闻曲而感伤。若世人能如《渔樵》这般将尘世浮华笑谈于青山绿水间,是否便不会再有恩怨?白衣男子举起手中箫,和着琴声而吹响,苍凉于灵江两岸。
夫子听琴至一半,忽闻有箫声远远伴来。本还担忧,然细细品味,反觉如此把曲子更引到了自己的心里!从来此曲只闻琴声,却不知道琴箫合奏更能淋漓展示此曲之精华。琴声的悠扬与箫声的苍凉,二者相合之下把此曲之精髓演奏至极,堪为绝世!!
秦待芸也感觉到了这微妙的配合更易表达出曲子的意境,不觉对伴箫之人起了好奇之心。
曲罢,夫子方道,“外面伴箫之人,可为知音。芸儿何不请他进屋小坐。”
“待芸也正有此意。”说完,便提盏灯笼开门去寻伴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