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3.陈年往事
林骁让冷涛坐上电动车后座，往村委会的方向骑去。
路上经过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窑炉，土坯垒建的，面积也不大，估计只有百十来平米。
或许是用的时间久了。
窑炉外面黑漆漆的，看起来很脏，上面则搭建了一个彩钢板的顶棚，已经四处漏风。
林骁看得颇有兴趣，把车子停了下来。
“这就是下关村那个上百年历史的窑炉？”他好奇问。
“对！”
冷涛从车上下来，介绍道，“不过说是有百年历史，但中间应该也拆除重建过几次，就我知道的，二十多年前就拆过一次。”
林骁点点头，把车子停好，绕着窑炉转了一圈。
旁边是块空地，堆了些没用的砖头，几个乡村青年蹲在砖头上聊天晒太阳，眼睛很好奇地盯着林骁。
林骁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不往心里去。
“那这窑炉现在还烧吗？”他问。
“明面上肯定是不让烧了！”
冷涛如实道，“这种老式窑炉没有废气废水处理设备，环保不达标，早就被关停了！”
“实际上呢？”林骁问。
“实际上……村里烧点自家用的杯盘碗碟，肯定还是会偷偷开窑的！”
林骁点点头，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路过，挑着一担簇新的瓷器，看见冷涛便问：“小冷，干嘛呢？”
冷涛脱口便要说：“二叔，这是我们镇……”
被林骁打断：“大爷，我是冷涛的同学，过来找他玩的……您这框里是盘子和碗吗？”
关二叔一看小伙子有兴趣，便把扁担放下，饶有兴致地介绍了起来。
“这是别人定的，盘子、碗、碟子都有，昨天刚做出来的，我给人送过去！”
“哦……我能看看吗？”
“看，随便看！”
关二叔满脸兴致，或许是很少见年轻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还特意拿了几个给林骁递过去。
林骁拿过来一看。
这些碗碟还是自己小时候常见的那种，内里纯白色，外面印着公鸡、福字等样，碗底还刻着不同的字，应该是不同主人家的名字，方便一家一家做区分。
因为农村办酒席，经常要从别家借碗碟来用，如果不在碗底刻字，混在一块后就很难再区分开来。
所以这碗底的字，也是林骁脑子里原身留下来的深刻记忆之一。
“这碗做得很漂亮啊！”他夸赞。
“那是肯定的，上百年的工艺了，还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关二叔一脸傲娇，随即却又叹气，“不过现在马上就要失传咯！”
林骁佯装不解：“怎么会呢？这不是很多人买吗，您这还要去送货！”
关二叔苦笑道：“这几个盘子，能挣多少钱，连开炉的本钱都挣不回来。现在镇上有两家陶瓷厂，工厂里做出来的东西便宜、样也多，大家都买那个去了，谁还买我们这种土窑烧出来的东西？
“而且政府也不让烧，三天两头查环保，说我们这排污不达标……我也是纳闷，上百年都烧过来了，也没见谁被毒气熏死被脏水毒死，怎么就环保不达标了？”
说着又是叹气连连。
林骁笑了笑，话题一转问：“二叔，你们这窑炉除了烧杯盘碗碟，还能做别的吗？”
“别的？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装饰摆件什么的！”
“你说瓶？能烧啊，那有什么不能烧的！”
“除了瓶呢？”
“那还有什么？”
关二叔一脸不解。
林骁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于是从手机里找出了一些创意陶瓷摆件，什么招财猫、玩偶之类，递到关二叔面前，把他看得直皱眉。
“这些也是陶瓷？”关二叔大开眼界。
“是啊，算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买回去当摆件的！”
“哦……”
关二叔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烧是肯定能烧，只要是陶土做的就能烧。但我们没做过，而且这种东西烧出来真的有人买？也是怪事嘞……”
林骁大笑起来。
没再多攀谈，关二叔挑着扁担走了。
冷涛问林骁：“林镇，您刚才怎么不让我说您是副镇长？”
林骁看了他一眼，笑道：“副镇长官不大，听着也挺唬人。你要是说出来，这二叔还能跟我说实话吗？”
冷涛挠了挠头，感觉自己跟间谍似的。
“林镇，刚才看你对那些瓷器挺感兴趣的，你觉得烧的怎么样？”
“嗯……说实话，很一般！”
林骁如实评价，“其实碗碟质量是还不错的，日常用肯定没问题，但就是图案简单粗糙，还是我小时候家里用的那种，对年轻人来说没什么吸引力，跟市面上琳琅满目的陶瓷制品相比也没什么竞争力！”
冷涛点点头，看来也是这么认为。
然而林骁话锋一转，却又笑道：“但是这农村土窑好就好在，可以做个性化定制。刚才我扫了一眼，二叔框里的碗碟每一个都不太一样，看起来都是纯手工捏制的，有的圆一点，有的扁一点，感觉摞在一起都不能保证严丝合缝，会歪七扭八的那种！”
冷涛听得皱眉，都不知道这话是在夸还是在贬。
“林镇，您看完还觉得下关村的窑炉，可以打造成一个乡村游特色亮点吗？”
“当然！”
林骁脱口而出，表情坚定，“但确实得好好谋划，最好能请来一些专业人士，带来一些最新的技术。尤其啊，是要转变村里这些老师傅的观念，让他们知道陶瓷可不止有杯盘碗碟，还有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拍了拍冷涛的肩膀，笑着勉励：“这些，就需要你这种有想法的年轻村官来谋划落实，下关村的陶瓷旅游特色能不能发展起来，就靠你了小伙子！”
冷涛被说得压力山大，却又莫名振奋，点了点头。
……
两人来到村委会。
坐在冷涛的工位前，林骁说明了来意：“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请你给潮白镇拍一个宣传短视频！”
冷涛愣了一下。
“宣传视频……镇里的？”
“你不用紧张！”
林骁安抚笑道，“虽然是镇里的，但跟你平常拍的那些没什么区别，而且也不是硬性工作任务，没人来考察评判你最后的拍摄成果。你就放心大胆地拍，按照你自己的思路，把潮白镇一些有意思的画面、景点、建筑，都拍进去！”
冷涛点点头：“那这视频最后做什么用呢？”
林骁道：“镇里打算开一个视频号，还有抖音号，以后会定期不定期地发一些宣传视频。你之前拍的那些，我看都挺有意思的，可以在镇里的视频号对外推广一下，也是咱们潮白镇的一个展示嘛！”
冷涛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最后问：“林镇，那您什么时候要？”
“三天吧！”
林骁道，“我一会儿跟你们书记打个招呼，这几天先不给你安排其他工作，你就各村去转转，多采集点素材。视频不用长，几十秒也可以，两三分钟也行，看你思路！”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紧张，你就当自己是一个来度假采风的游客，觉得什么有意思就拍下来，别带着做任务的心态。这样拍出来的东西才有意思！”
冷涛点点头，已经是跃跃欲试。
“好的林镇，那我试试！”
林骁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才骑着电动车回去了。
来到村口。
迎面碰到一个老头蹬着三轮车过来，车上坐着个大胖小子，正啃着一个大肉包子，吃得喷喷香，那副忘我的神态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林骁不由得停下车，扭头看了半天。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些小时候的片段：自己也经常坐在爷爷的自行车后座，去集市上买油条、买饼，爷爷在前面推车，他就反着坐在后面，吃得那叫一个香喷喷。
这画面是原身经历的，林骁并没有实感。
但或许是记忆已经足够久远，画面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滤镜，以至于即便是旁观者，他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代入感。
林骁看着那吃肉包的胖小子，不由得露出了姨母笑。
一直到爷孙俩消失在村庄里，他才收拾心情，离开了村子。
……
接下来两天。
林骁一直冒充乡镇无业小游民，骑着电动车在各村转悠，考察各村发展旅游业的条件和方向。
事实证明，微服私访还是很有用的。
摆着个副镇长的身份，在村主任那里只能听见各种好话和难处。
最后两手一伸，就是要钱。
但作为无业游民，他很容易就能和村民们攀谈起来，虽是闲聊，却能得到很多有意思的信息，对村子的实际情况也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两天考察下来，林骁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潮白镇16个行政村，不是所有村都有发展乡村旅游的潜质。
这个结论他其实一早就有判断。
然而实际考察的结果，远比他预料的情况要更严峻，真正能发展旅游的也就四五个村子，剩下的完全是要景色没景色、要产业没产业、要位置没位置。
就是南方省份那种千篇一律的小村子，连个特色农产品都拿不出来。
想发展旅游，也可以，只能纯靠钱砸。
做出来的也无非是纯商业化的乡村旅游景点，和村子原有的特质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还会严重干扰到村民的生活。
这不是林骁想要看到的，所以打心里否决了这些村子发展旅游的可能。
不过好在，还有四五个村子能够开发。
如果谋划得好的话，是可以形成规模效应，支撑周边游客短途游、周末游的。
尤其是上关村的老鸭山和温泉，风景非常不错，虽然不是带a景区，但胜在一个原生态，比那些过度商业化的山山水水要强出不少。
如果好好开发一下，光这座山就能玩一天。
如果想法再大胆一点，可以在这汪温泉处建一个温泉度假酒店，那又可以在林骁预设的乡村短途游的基础上，发展出高端体验游。
这一系列投资、基建和旅游收益算下来，简直是笔天文数字，对潮白镇的gdp数据绝对能起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正向带动作用。
林骁是周四下午去的老鸭山。
因为距离比较远，他是开车去的，到那儿只在山脚下转了转就走了，回到镇里天都已经黑了。
今天晚上他带班。
吃完晚饭，给韩希熙发了个微信，她很快回复过来说是已经在酒店。他便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