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书房,陆云逸坐下后,张行之也随之坐下,
屁股只挨了一半,腰杆挺得笔直,满脸拘谨。
冯云方倒来茶水后,便默默退至门口守候。
直到此时,张行之才沉声开口:
“陆将军,早晨您托我探查的事,下官已经查清楚了。”
说着,张行之便将手中文书递了过来,拿动间,还能闻到未干的墨汁味。
陆云逸耸了耸鼻子,见他面露期盼,便笑着说道:
“此等文书.莫不是张大人手抄?”
张行之脸上笑容顷刻间扩散:
“既然是陆将军吩咐有关查案之事,下官自当遵从,只是.”
张行之脸上露出一些犹豫,抿了抿嘴,轻轻咬牙,像是下定了一些决心,压低声音道:
“陆将军,文书上有一些隐秘案件,不便透露。
旁人来操持,下官不放心,便亲自手抄,也还请陆将军莫要泄露。”
陆云逸知道他在故意示好,所以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多谢张大人了,此案有关曹国公被刺杀一事,本将不会向外透露。”
“什么?”
张行之同样面露震撼,心中却有着难言的欣喜:
“陆将军,此事只在坊间传闻,是真的?”
陆云逸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真的,动手之人便是青楼中人。
所以本将这才想着查一查昆明城内的青楼,有没有什么端倪。”
“此事同样事关重大,也还请张大人莫要透露,今日之事.你知我知。”
张行之连连点头:
“还请陆将军放心,下官受侯府恩惠,自当竭尽全力。”
顿了顿,他又连忙说道:
“陆将军,您还是先看看文书吧,
其中一些积年旧案,文书上只是浅尝辄止,
一切都在下官的脑子里,您若是想问什么,尽管问,下官绝不隐瞒。”
陆云逸有些诧异地看向张行之,轻轻点了点头。
三十余岁的从六品,操持着刑名诉讼此等要务,的确会做人,能做事。
“那本将就不见外了,还请张大人等候片刻。”
“如今正散值,陆将军慢慢看即可,不着急,
下官也好与陆将军多待片刻,以研习一些锐意。”
陆云逸笑了笑,打开文书快速查看.
他的记忆力很好,在长此以往的刻意训练下,
已经能做到过目不忘,所以他看得极快!
偏厅内安静下来,只有文书快速翻动的声音。
很快,陆云逸便看到了清渊阁的案件以及诉讼,脸色愈发怪异。
他没有停留,转而翻到了下一页的红草坊,
其上案件同样惊人,密密麻麻一页。
有的处理了,有的搁置了,一些画着红勾
不到一刻钟,陆云逸就将文书看完。
他将文书合上,心中书页一页页翻动,
在发现没有缺失后,他才看向正襟危坐的张行之。
“张大人,上面勾画红勾的,都是什么案件?”
张行之眉头一挑,将身体歪了歪,声音压到极低:
“那些案件都是理问所、司狱司,各地刑房查不下去的案件。”
他又将脑袋凑近,声若蚊吟:
“一些大人以及权贵强行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其中以红草坊和清渊阁最多.
红草坊牵扯到的都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之类的案件,
它幕后大人是按察使司负责兵备的刘佥事。”
陆云逸点了点头,按察使司的佥事是正五品,其职责是分道巡察,
其中以负责兵备、屯田、提学三道权势最重,又以兵备为首。
尤其是在战时,巡察各地,几乎可以做到先斩后奏!
张行之继续开口:
“至于清渊阁的案子.大多都是有关银钱之事。
其中一些嫡庶不分罪、遗嘱伪造篡改罪、侵吞绝户财产罪、强占遗产罪”
说到这,张行之脸色有些古怪:
“陆将军,您有所不知啊,
虽然这些罪看起来是家事,但背后都有人操控,
那清渊阁的人大多都有病,不是喜好男风,就是喜欢给人戴绿头巾,最后谋夺家产。
至于其背后之人.下官也不知道。
只记得曾经有一次闹得特别大,足足几万两的家产,
最后还是按察使司副使杨大人出面压下,
自那之后,清渊阁背景深厚的名头也就传了出去,无人敢招惹。”
说到这,张行之面露犹豫,几次欲言又止。
陆云逸淡淡开口:
“张大人尽管开口,这些都是一些龌龊之事。
依本将看,他们也没本事参与刺杀一事,
就当说一乐,本将也想听听”
听到此言,张行之才叹了口气,满脸忌惮:
“下官曾听人说.三司一些大人与员外,尤为喜好人妇,
下官怀疑.清渊阁就是牵线搭桥之地,
一些大人参与其中,为其办事。”
“哦?清渊阁还干强逼人妇之事?”陆云逸心中充满荒唐..
张行之连连摇头:
“不不不,陆将军误会了。
清渊阁是昆明有名的青楼妓馆,其中的美人儿不知多少,
偏偏那些从清渊阁赎身的女子,都尤为听话,被调教的极好,
曾有人传言清渊阁的女子都是人走心不走。
只要清渊阁一发话,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
偷个人.不算什么,更为夸张的都有。
下官便不说了,怕脏了陆将军的耳朵。”
看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陆云逸也没有深究,转而又问起了其他一些青楼妓馆的案件,
在一些规模不大,但名声很响的青楼妓馆上故意做了一些详细问询,张行之也是如实告知。
很快,二人的交谈进入尾声。
陆云逸笑着看向张行之:
“今日就到这里吧,辛苦张大人了,
今日之事,本将会于曹国公亲自诉说。
若是曹国公想要与之相见,也还请张大人及时前来。”
张行之只感觉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是.不辛苦不辛苦!”
与他来说,给西平侯府办事好,给曹国公办事更好。
前者能让他在云南过得舒坦,
后者若是能搭上话,或许日后还能谋求一个入京为官的契机!
这是芸芸众官苦苦等待都等不到的契机!!
有时候他们毕生所求,殚尽竭虑,还抵不过那些高坐云端的大人饭后一句闲谈。
张行之在说了一番好话之后,怀揣着激动,离开陆府。
陆云逸在偏厅中仔细想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声轻笑,
若是清渊阁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楼,他还要头痛算计一番,
但现在.清渊阁处处破绽,
以至于多到他暂时无法选择突破口,实在是太多了。
陆云逸想不明白,清渊阁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肆意妄为,岂不是白白招惹注视。
摇了摇头,陆云逸站起身,走出侧厅,将手中文书递给冯云方:
“去军营送给黑鹰,让他快些操办。”
“是!”
冯云方快速离去,陆云逸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走向浴池,准备先洗漱一番再去教导一众小舅子。
军营中,刘黑鹰将手中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选定了一个案件。
[熊新杰家产纠纷案]
此案中,从清渊阁被赎身的平妻顾氏成功上位正妻,并且生下子嗣。
在子嗣年幼时,布坊掌柜熊新杰暴毙而亡,留得万两银子,商铺两间,城外良田数十亩。
纠纷自此诞生。
正妻姚氏所生的嫡子熊承宇乃是继任者,但顾氏所生的子嗣子凭母贵,同样为嫡子。
二者吵的不可纠纷,最后闹上官府。
熊承宇告发顾氏私通,两个儿子都不是熊家子嗣,
在父亲死后,尸骨未寒,深夜还有数人来家中淫乐。
而姚氏则告发熊承宇贪恋美色,多次与之苟合
最后经刑房审问查案,熊承宇被定“内乱”之罪,处以绞刑,
念其父亲与云南有功,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仗二十,刑两年,定贱籍入卫所养马耕地三年。
现在,五年过去了,
熊承宇如今在城内一家饲料坊做工,腿也有了残缺。
刘黑鹰看着文书所记,眉头紧皱,用力挠着脑袋,心中疑惑万分:
“他怎么能忍五年?”
啊成功回到广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