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快步走到战马一旁,将信件塞到箭袋中。
而后拿出水囊,快速冲洗手掌,用力搓着。
流程行云流水,看的李景隆目瞪口呆,嘴巴微张。这是在做什么?
陆云逸一边洗手一边压低声音解释:
“防人之心不可无,天大地大的,保不准就有什么触之必死的毒药。”
“这”
李景隆顿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喉咙滚动。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下毒的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
李景隆眼眶通红,呼吸急促,
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思绪,问起了别的事,以转移注意力:
“侄女的事是什么?”
“他的侄女希望与我结亲,还送来了一封书信。”
陆云逸朝着马袋努了努嘴:
“这是第二封,咱们先回军营,
看看书信有没有问题,再鉴定一二字迹。”
“这都能看?”李景隆大为震撼。
相比于其他军伍,前军斥候部所能做到的事未免也太多了。
一个时辰后,昆明城东北大营中军大帐,
李景隆背负双手在军帐内踱步,脸色凝重。
时不时看向不远处桌上趴着的军纪官邹靖。
他依旧如以往那般,甲胄有棱有角,脸色平静,
一头黑发整齐地扎起,看上去就十分板正。
在他身前的长桌上,整齐地摆着两封书信,
不远处还有一个浸染了水渍的干瘪芍药。
邹靖手拿放大镜,脑袋低垂,
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对,这个过程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弄得李景隆心情急躁。
他噔噔噔地走到桌前,双手按住桌子,
将脑袋探了过去,小声说道:
“怎么样?”
邹靖的手很稳,挪动间不见一丝抖动,听到声音他也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回答:
“曹国公,不要吵闹。”
李景隆深吸了一口气,脑袋缓缓抬起,翻了一个白眼,咬牙切齿!
他继续在屋内踱步,拳头紧握。
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他发狂。
他又回头看向正在埋头处理军伍事务的陆云逸,眼睛眨动,凑了过去:
“云逸,你不回家吗?你待在军营里,子恭也不好意思回去。”
陆云逸头也没抬地回答:
“先处置军务,大丈夫不拘儿女情长。”
“嘶——”
李景隆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脑袋后仰,缓缓闭上眼睛。
心中压力太大,让他有一种异常的亢奋。
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急速的脚步声响起,
李景隆有些懊恼地睁开眼睛,歪着脑袋看向军帐入口。
只见刘黑鹰手里拿着信封,急匆匆走进。
李景隆猛地站了起来,快速凑近。
刘黑鹰将信封放到桌上,看向陆云逸,缓缓摇了摇头:
“云儿哥,试了好几种法子,
都没有发现上面有毒,并且上面的手指印只有两个。”
陆云逸抬起脑袋,有些诧异:
“只有两个?”
刘黑鹰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有两个!”
“知道了,信封销毁吧。”
“是。”
刘黑鹰迅速拿起桌上的蜡烛,走出军帐.
此等过程十分迅速,让李景隆面露茫然,发生了什么?
见陆云逸有继续低下头的架势,他连忙问道:
“云逸,手指印是什么?”
“一种探查指纹的方法,名为粉末显现法,
是用金粉浸染整个物体,从而发现其上指纹或者掌纹的方法。”
说着,陆云逸伸出手,解释道: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通过观察指纹就能辨别出人是谁以及有几个人。
当然,其中具体的一些学问还很深奥,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整个军卒也只有黑鹰掌握。”
李景隆愣在当场,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你呢?”
陆云逸一愣,笑道:“黑鹰教过我一些。”
李景隆站直身子,面容呆滞,眼神复杂,
看了看一旁的邹靖,又看了看陆云逸,又看了门口的刘黑鹰.
他猛然觉得,只有他这个国公在这军帐里一无是处。
李景隆有些泄气地将自己丢在椅子上,
四肢放松,脑袋歪斜,再次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间,李景隆眼前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
黑暗中掺杂了各种光芒,让他如梦似幻。
忽然,一声轻响将他从睡梦中拖拽出来。
“大人,已经好了。”
李景隆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前方长桌,
见陆云逸与刘黑鹰已经凑在那里,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慌慌张张发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挤了进去,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笔画。
邹靖看着前方的笔画,沉声开口:
“大人,这两封信件不是一人所写。”
“不是?”
李景隆瞪大眼睛,将脑袋凑近,
两封书信的文字他也看过,怎么看都像是一人所写。
邹靖看向李景隆,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指着白纸上的几个笔画:
“曹国公,虽然字迹十分相似,模仿者已经细致到极点。
但字迹可以模仿,但写字习惯却无法模仿。
眼前这几个笔画都是有问题的地方,
相比于最开始的那一封书信,后面那封书信的笔画都有些歪斜。
笔锋一致,但方向不对。”
邹靖将两封书信调转过来,让三人查看。
陆云逸与刘黑鹰没有去看,而是脸色凝重地思考。
李景隆则趴在了上面,找到了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春”,盯着那个“丿”仔细看,脑袋不停歪斜。
“好像真的有些歪。”
邹靖冷冰冰地说道:
“曹国公,只看一个字无用,
需要多个字比对,尤其是在信件后方的字。
通常来说,在事情要完成时,人都会有所松懈。
一封信从头到尾依次看下来,
如果有循序渐进的细微变化,那就有九成的概率是刻意仿写。”
李景隆有些震惊地看向邹靖,觉得他说得对极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陆云逸淡淡开口:
“好了邹靖,辛苦你了,先回去吧。”
“是。”邹靖默默起身离去。
在邹靖走到军帐入口时没有再继续走动,而是顿住身体,静静等候。
陆云逸也恰好抬起头,“等等!”
发现他刻意等在那里,微微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他叹息一声,走近了一些,低声道:
“在此次征战中有许多无主的斩级,
本将想着,一些违背军律的军卒是否可以充作寻常战死,
给他们添补上一两个斩级,也算是对他们家中有所交代。”
邹靖冷冰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轻轻叹息一声:
“将军,军律就是军律,
充作寻常战死已是不可能,又何来的增添斩级?”
显然,邹靖发现了陆云逸的小把戏。
陆云逸只觉得一阵尴尬:
“不行就算了,此事要多加宣导,让军卒们引起警醒之心。”
“是,那属下告退了。”
“去吧去吧。”陆云逸摆了摆手,不想见他。
回到军帐,陆云逸脸色顷刻间凝重起来,
看着桌上那两封书信,再次叹了口气:
“先前的一切只是猜测,但现在有证据了。”
李景隆抿了抿嘴,此事他看得明白。
无缘无故地再次送信拉拢,本就暴露了其心神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