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对我这般,我不会放了你的。抓住你的不是我,我无权私自把你放走。”夜寒沙看见怪马似乎听得懂他的话,失望中又露出原本的怒火,继续自言自语说道:
“你也不必因为受困迁怒于我,你应该幸庆早先遇到我。我觉得你还是挺可爱的,骑在你背上在这广阔的森林里一路狂奔应该是一件非常激动的事情。不过捉你的人可不这样觉得,你吃光了他了很大力气才捉到雪雁,等他回来后,应该会把你的皮扒光后,掏空你的肚子,再塞些调味品,放上火上烤熟了吃吧!嗯。这样也不错,你的肉质虽然比不上雪雁,但是胜在肉多,吃不完还可以腌着,也挺好的。”
怪马听得一惊一乍的,那双白色瞳孔越放越大,显然就算听不懂夜寒沙的自言自语,也看得出他边讲边比划出即将到来的事情,最后竟有些瑟瑟发抖起来。双眼闭起,竟然不争气地落下两滴眼泪来,索性也不挣扎了,倒头又睡了起来。
夜寒沙好气又好笑,这不但是匹难得一见的丑马,还是一只感情丰富演技十足的怪马,怪马一边假装恐惧无比,对夜寒沙死心,一边却偷偷睁开一丝眼睛偷偷观察夜寒沙的反应。
“要我放你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夜寒沙看着怪马的眼睛,缓缓说道。
怪马突然睁大眼睛,口中哀鸣。一双白色瞳孔露出一副做错事情又刻意悔改讨好聆听,一切唯你是从的样子。
“只要你把刚才吞进肚子里的那三只美味的雪雁,吐出来还给我就好。”夜寒沙笑着比划说道。
白瞳倒是聪明,瞬间明白眼前这位是在戏弄它,张嘴咬牙切齿一副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干脆也不折腾了,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夜寒沙摇摇头,突然看到白瞳头上两支黑色钝角上有过人为的痕迹,似乎是某个不规则的符咒,隐隐露出与夜寒沙甚是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是在现实还是梦中见过,现在却记不得,只有一种和自己息息相关的神秘感涌上心头。
低头沉思了许久,仍然没有搜索到任何与白瞳钝角上符咒相关的记忆。夜寒沙轻轻拔出腰间的肥鸦,割开绑住白瞳双腿的缂丝。承空观的缂丝虽然坚韧,不过登云族的图腾刀还是轻易地把缂丝割断。
白瞳虽然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缂丝一断,四蹄一松立马就蹦跳起来飞奔出了树兜,一溜烟不见踪影。夜寒沙走出树兜,站在石坪上,看到白瞳停立在对面洼冢乱葬岗的尖坡上,回头凝望夜寒沙片刻,转头消失不见,只剩下灌木丛上野生龙舌兰的高茎随风摇摆不定。
天空微微泛蓝时候,夜寒沙听到马蹄声渐近,在树兜角落睁开眼睛。
先行进洞的是须臾太祖,当他看到地上的白瞳不见踪影,缂丝断开散落在地,不相信地使劲揉完眼睛,对着夜寒沙怒吼道:“寒小子呀!你真有种,居然把它放走了。你知道我为了捉到它等了整整一年呀,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呀!你这天杀的!说,你凭什么要把它放走!今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想走出这片洼冢了!”
夜寒沙默默递过云鸦图腾刀,简单地小声说着对不起,却并没有进一步解释。
须臾被气的上下不接下气,血气上涌,指着夜寒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突然他转身对鬼婆说道:“老太婆,看你孙子干的好事。你说,该怎么办。你们得赔我一匹这样的怪马。不然这事肯定没完。哼!我的千里良驹呀。”须臾太祖越说越是激动不已,大有此事决不罢休之意。
“够了。捉那白瞳我们婆孙没那本事,死老头你自己有本事就再捉一次,能捉到一次就可以捉再捉两次三次。”鬼婆说道:“你让小笈有空的时候来我小楼住上几天,这匹破马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哼!”
“真的么?真的!哈哈,这怪马嘛。小事情,小事情。明年秋天野雁南飞,我叫小笈再捉几只烤来诱惑这匹嘴馋贪吃的怪马,肯定能再捉一次。哈哈。”须臾口气突然大好,似乎是在小商贩手里意外淘到一件稀罕的宝贝一般高兴地笑道。
“你不就是看到杨夫人现在这样子,不想小笈重蹈覆辙,所以才想着让云笈兼修我们佛门圣典,好洗涤她身上因为修炼魔功日渐沉重的魔障之气罢了吧。你的想法虽然很好,不过却是行不通的。我佛有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迷唯一念,悟止一心。佛魔本生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曾听说过由佛入魔,或者由魔入佛的故事,却从未听闻佛魔双修的传奇。”
鬼婆摇摇头说道:“魔道妄心,注定与佛无缘,魔修越高,内心就越狭小,性格也就越冷淡孤僻,容不得他人,甚至也容不得自己。你我皆是凡夫俗子,逆天之事,不是难为,而是断不可为。”
“对于九州中土,我登云一族算是外来族群,中土的世界和我们南禁之地完全不同,我们并没有分明的黑白之分。在我们眼里,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存,而生存的第一要事,就是学会如何把自己变得强大。无论魔道或者佛道,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两者是个殊途同归的过程,魔讲破茧蜕变,佛云渡人渡己,不过都是由此到彼罢了。既然彼岸只有一个,那有何来佛魔之分呢?”
须臾收起平时戏谑的口气,仰头大口大口地把药酒灌进喉咙,看了下鬼婆旁边低头不语的云笈,道出了一个隐藏心中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