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不韦城,永寿城规模不算太大,它是白蛮东南部唯一的一座城池,其意义作为整个濮部发源地的精神象征更大一些。
这里本是澜沧江流经的古老河道,从东北到西南,历经上千年的河水冲刷,形成两边皆是高山峭壁,中间平坦宽阔的特殊地形。从高处俯瞰,恰如一条正在游走奔腾的巨蛇。
传闻濮部先人受天灾举族迁徙南下,历经艰难跋涉。抵达此地时,族长所乘白驹前蹄高抬,甩颈嘶鸣,不愿前行,族长知是族灵佑护,便请族中深暗相地之术的高人,相知此地为山环水抱、藏风聚气之宝地。遂举全族之力使澜沧江在上游改道,并在蛇腹之地筑城而息,十年后,城成,曰永寿。
永寿城东西两侧皆是依山而建,只有南北两个城门。有一条大道从北向南直接穿透两个城门,白天城门开放时候,族中贵人可以打马快速穿过永寿城,所以这条大路有个有趣的名字:打马街。在打马街最繁华的中街有家城中最大的客栈,客栈垂挂着一排大红灯笼,中间书有“倦鸟归林”四字。字迹内秀而阴柔,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此时的夜寒沙就坐在客栈二楼临街的客房内,把玩着手中的酒葫芦。
黄色的酒葫芦显然有很长的年头,葫肚的秦前古字是用内劲雕刻上去,用劲均匀有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夜寒沙稍微用力,拔起葫口的软木塞子,往桌上精致的小竹杯上倒上一杯药酒,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顷刻弥漫整个房间。他端起竹杯,往鼻口嗅了嗅,一口喝了下去。
“糟了,这酒太重!”夜寒沙来不及回味,眼皮子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垂去,头也昏昏沉沉,竟一头栽在桌上打起盹来。
这样一觉醒来,已是天近黄昏,夜寒沙抬起头,看见梅雨栗正端坐在桌子对面。
“你这葫芦里的酒酒味太浓,整个客栈和大街上都可以闻到,我帮你把葫芦盖住了,免得酒气挥散。天晚了,我们下楼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赶路去画崖。”
梅雨栗说完话就率先站起来走向房门,夜寒沙拿起酒葫芦系在腰间,晃了晃脑袋,也跟了出去。
客栈的生意似乎颇为冷清,楼下大堂只是三三两两坐着一些散客。夜寒沙想着安静些好,就挑了一个靠里的桌子坐下,看着梅雨栗熟悉地和店小二打了招呼,也不见她点菜。不久后店小二便端上来四道小菜和两碗热腾腾的米线,米线上放着葱、肉酱和几片略有香味的薄荷叶子。夜寒沙心道梅雨栗和这家客栈定然关系不浅。
正想着,从客栈后堂快步走来一位年轻男子。男子约莫二五年纪,身材高瘦,脸长高挺,身着南边并不常见的黑色绣边的白色深衣,举手投足,干净利落,一派中原贵公子的仪表和风范。夜寒沙注意到,年轻男子从一出现目光就停留在梅雨栗的身上没有移开。
“呵呵,荷酸藕骨,玫瑰炒牛肉,桂豆腐汤,芙蓉煎蛋,师妹还是喜欢以入菜,美容养颜。甚妙!甚妙!厨房的嗄嗙师傅做的菜肴虽然不及师妹,但是多少也是有几分火候的。哈哈。”
男子饶有兴致地数点了桌上的小菜后,似乎才注意到夜寒沙。“在下李不哆,人送雅号‘草上飞’阿不,是小栗的师兄。也是小店‘倦鸟归林‘的掌柜。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他叫夜寒沙,是去画崖找师傅的。师兄你又去哪里好玩的地方玩去了,一个下午都没见到人影。”梅雨栗看夜寒沙开始低头吃起米线不想回答的样子,以为夜寒沙有点不喜师兄的口气,接口转移了话题。
果然阿不来了兴致,似乎又忘了夜寒沙,拉开一把椅子斜坐着,对着梅雨栗开口说道:“前日霍老路过打马街,我猜想着这两三天你应该也快回来了。上午就去弄崩山的崩山寺向玄云那老和尚讨点睡莲,崩山寺的白仙子用来泡茶最好。初饮时入口淡香,饮过数次后,便觉味香浓郁,还可解热清火。呵呵。”
“不想老和尚有事外出,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回寺。回城的时候碰到一群鬼鬼祟祟的族外人,我一路跟随到南马街,不想居然给跟丢了。南马街有位贩茶的陈老板,去年不知怎么滴,一家六口相继犯了疯癫的怪病,他自以为是鬼神作祟,便请求神灵庇护,并许下傩愿。不想月前怪病竟奇迹般自然消失。如今他特地从蜀地请来大巫师数十人,晚上要摆灯,演傩戏,人神共舞,以还傩愿。我看那些大巫的面具虽然凶神恶煞,但却甚是有趣。然后直到肚子咕咕响了才记得回来。嘿嘿。”
梅雨栗听得有趣,正想再详细地问下去。夜寒沙已经吃完米线,放下筷子。随口问道:“不兄既然人称‘草地飞’,轻功造诣必然有过人之处,不兄能追丢的人,武功也应该很高才对。不知不兄所见的族外人,是何相貌?”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阿不多少对刚刚向夜寒沙问话没有得到回应有些耿耿于怀,也没多余心思搭理夜寒沙,接着对梅雨栗说道:“师妹。不如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南马街看傩戏,如何?听陈老板说,这次受邀而来的大巫们在蜀地也是相当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