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对你负责。”他说。迪雅记得安泽斯说过的每一句话,作为余生的宝藏与美梦,但此刻,英冽青年为他绕发拂耳时,眉眼的浅淡,话语的内容,无数时间空间构成的刹那意境,永远镌刻他脑海里。
时间太久,安泽斯正欲起身离开,迪雅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斟酌语气、鼓起勇气,说,“我从未知晓,兰希殿下会很容易为谁生气。”
安泽斯回暖的神色骤降温度。
“殿下讨厌一只雌虫,从来无视不屑。您对艾枫长官,为什么这样生气?”迪雅敏感,又小心地问。
安泽斯无言。
一开始是怒奥尼尔差点被他的手下诱拐,仔细回想,奥尼尔能吃什么亏?最后不了了之。
然后是目睹他糊哄雄虫的现场。可这和安泽斯也无关,他不屑厌恶,何必出言嘲讽,将自己搅进和军雌口角的风波?
如果说是因为和雌君候选的身份相关,从未有谁希望或要求安泽斯考虑艾枫。
可是,即使艾枫不知道。
在初遇,封闭的包厢,凌乱的地面,温暖的沙发,偌大的屏幕,果酒熏香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里,
摧枯拉朽的灾变,暗无天日的雪原,悲壮无畏的史诗,生死有天的罹难里,
名不经传的瘦弱军雌侥幸存活,他厉害的、强悍的、勇敢的、多智的、狡黠的战友、上官都死去,他完成了传说中才有的第三次进化。
他记录下这场灾变的万分之一,用在战斗中。
而兰希察觉到那些故事里,一闪而过的关键,虫母的影子。
如果是虫母的庇佑,艾枫能活下来,完成传说中的第三次进化,从低级的战时克隆虫,一举跃升为整个3区的统领,也不足为奇。
只有虫母的庇佑能如此。
安泽斯相信。
然而,他一直观察这位同样被虫母选择的对象,不理解为何是艾枫被选择。
他不能像对那些雄虫下定义眼瞎一样,他无法想象虫母眼瞎。
要么,他承认虫母的选择随机,要么,他需发现艾枫值得被选择的地方。
前者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后者,他所看到艾枫与众不同的地方,只有他轻慢雄虫,亲昵亚雌,暧昧放纵的点。
谁堪得资格聆听虫母的声音?
他一想到,虫母选择了雌虫,选择了这样的雌虫,他就满心愤怒,他就——
安泽斯闭眼,控制情绪,对迪雅说,“他会给我最沉重的打击。”
“因为老师混乱的情感关系?”迪雅连忙向安泽斯解释,“鲜少虫知,但也不算秘密。老师的异能是‘记录’,将切身遭遇的事物记录后反哺。他接受一些雄虫的亲近,信息素、精神力、基因欢愉,再返还一些雌虫,一些无法得到雄虫青睐又需要雄虫爱抚的雌虫。”
可大部分虫都不会在乎,捐献爱心的伎子也只是伎子。
毕竟是事实,毕竟他的眉眼和笑容都那样欢愉,那样暧昧轻浮。
迪雅不得不承认,“至少,他不需要和雌虫做到最后一步,但是许多绝望的雌虫希望得到被眷顾的错觉,又在有转机后,怨恨我们的长官。”
“老师也许不是好雌虫,但他是我们最好的长官。”迪雅诚恳地说,他本不需要为艾枫辩解这么多,以免触怒自己心上的明月。
“你怎么和艾枫认识的?”安泽斯没有因为迪雅为艾枫的辩解责怪他,轻拂迪雅的发丝,垂眸掩去情绪,转而问起。
“许多声音都说,因为我的雌父曾是老师的长官,又或者其他原因。但都没有。”
“他收我做学生,与其说是看中我,不如说是让3区成为我的靠山,免得我随随便便在审判庭死掉。”
“我向兰希家族奉献了我全部的忠诚,并不能给3区带来等价的报酬,老师没有在意这点。”
“第一次见面,是当初我得殿下相救,打定主意前往首都星追随您后,他来探见我这个幸运儿,祝福我一路平安。”
“我想,殿下您想知道这个。”
迪雅爱恋注视雄虫,吐出晦涩难懂的音符,全凭记忆说出他未曾理解的词。在目睹安泽斯与艾枫对立的场面刹那,他确定模糊的少年时光和审判雄虫的碎片时影,重叠了某个特别的音符。
“老师说:愿‘虫母’庇佑你。”
安泽斯半晌静默,随后哗然起身,撞倒凳椅,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
“你们不愧是师生。”
都是骗子。
一日后。
咖啡厅玻璃倒映步履匆匆的过客,古典房屋和青石街道,糊上五彩斑斓的剪纸碎花。
安泽斯在二楼,居高临下看到窗外,某位军雌又被某位、或者不止一位旧情人缠身,雄虫、雌虫、亚雌,神色激动地扯乱军雌的衣领。
安泽斯神色变幻,忍不住好奇心,放出精神力,倾听争纷内容。
大致是雌虫和亚雌现在都是雄虫的雌侍,他们都和艾枫有过关系。雌虫和亚雌指责是艾枫趁他们年少无知哄骗他们的结果,向雄虫装可怜,而雄虫一开始表现出非常反感艾枫,后来越听雌侍们这样说,激动的点竟在于艾枫当初对他的心意。
俗称,你究竟爱过谁。
“他谁也不爱,他只爱自己,不,他没有爱的能力,他不配得到尊重和真心,我的雄主,请不要相信他的谎言。”雌虫激动地说。
真是一场好戏,安泽斯听得入神,回头谴责自己八卦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