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粉色的。“小姑娘懵里懵登地用手比划了个大球球。
“啥玩意儿?“唐煅问孙卯。
孙卯也摇头。
“棉花糖棉花糖。“孙卯忽然喊。
这时候有最早挤进去的人已经买到拿着棉花糖出来了,一手一个,一粉一白,一个递给了远处等待的孩子妈,一个递给了坐在孩子妈腿上的儿子。
唐煅怀里的小丫头目光一直就追着那两团云朵似的棉花糖。
“咱不吃啊,都是糖,甜得牙都坏了。“孙卯拽唐煅,想拉走他们俩。
唐煅却把怀里的孩子一把塞给了他。
“看你妈抠不抠。“他说着就转身挤进了人群。
像是任何一对絮絮叨叨闲操心的母亲和溺爱孩子的父亲。普通又温馨。
唐煅出来的时候,每只手上都拿了两个不一样的颜色。为了防止拥挤的人群蹭到棉花糖,他把双手一直举得高高的,晌午的阳光透过他手中蓬松的彩色云朵落入孙卯眼中,补给了他一个没经历过的童话。
他在儿时随着打工的父母亲四处漂泊。又早早死了爹没了娘。没有童话故事,没有玩具,没有七彩的想象,黑白灰色的现实是他的所有,从童年到如今。
可今天,唐煅都给他补上了。
“两个给孩儿她妈,两个给孩儿,管够。“唐煅隔着那几团蓬松可爱的云朵,站在阳光下冲着孙卯笑。
孙卯咬牙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眼泪。
“干嘛哭?“唐煅把他揽进怀里问。
“觉得孩子幸福。什么好事情都赶上了。”孙卯笑笑,他从不愿提起伤心事,总是更愿意向前看。
“那可不。”唐煅捏了捏孩子吃得黏糊糊的脸蛋。“孩子生下来的意义并不是继承我们的贫穷、落魄和无知的,对吗?她总应该比我们好,比我们有文化,比我们见多识广、比我们走过更多更宽敞的大路。咱们就在后面护着跟着,哪天跟不上了,就知道,孩子已经超过咱们太多太多了,这时候就该开心地冲她挥挥手,让她别回头,走到最光亮的地方去,替咱们看没看过的风景。”
孙卯哭成了泪人儿。
“咋还哭。”唐煅笑他。
“你烦人,偷偷学文化了吧?现在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背着我偷学文化不告诉我……跟藏私房钱性质一样!”
怀里的小丫头似乎想安慰安慰不知为何流泪的妈妈,就把棉花糖递了上去,想像孙卯平时喂她那样喂孙卯。孙卯一个措手不及被棉花糖怼了个正脸,刚好被眼泪黏在了脸上。
“这就是甜蜜的泪水吧。”唐煅笑得前仰后合。小丫头也跟着笑。
那天的太阳真是好。孙卯觉得自己三十多年来从没有过那么明媚的日子。
一家三口开始了频繁的出游,只要唐煅不值班,都会带俩人出去转转,孙卯也会安排些不怎么花钱的行程,郊外、免费的景点儿,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去哪儿心里都是充实的,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玩一天累了,唐煅也会请娘俩在实惠干净的小饭馆吃一顿。给孩子弄点儿合适她吃的,给俩大人选两三个家常菜。他们都会坐在窗边,让孩子趴在窗户上向外望,望来往的人群,望车流,望这个川流不息的世界,望她将要奔赴的人间。
孙卯的保护是安全踏实,可她总要离开,离开那个出租屋、离开那个杂乱的院子、离开那泥泞的生活。
“春姐说让我谢谢你。”孙卯给唐煅倒了杯茶。“说当初久久讨不来的她男人赔偿款,已经到手一小部分了,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但也算是看到希望了。”
“谢啥,都是你家里人。”唐煅说。“我有警校的同学分到他们那个县城了,虽然也没啥大权力,但混了个小官儿,也算是正义的地头蛇吧,在农村那种地方,你知道的,官儿多大没用,县官不如现管,这种一线的有实权的,人人都得给点面子。”
自打唐煅狼狈地从警校毕业到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和曾经的同学联系。那些没面子、羞耻、不甘心,全都已经过去。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比谁差。
“还是你本事大……”孙卯局促地握着杯子。他有些自卑。
“我要是真本事大,我就让这个社会再不看人下菜碟,无论你是不是官儿,无论你是什么职业,都能收到公正的待遇。”唐煅握住了孙卯的手。“咱们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在泥泞里面挣扎,想要多喘一口气儿而已。等孩子安顿好了,在福利院里适应了,我就出个差,亲自去春姐村里看看,把能争取到的补偿都落实了。”
孙卯点头。“春姐也表态了,那种生意,就不做了。里里外外有你帮衬着,她老家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店面再一整修,去学点先进的手艺,说有信心把个正经的理发店经营好,也给妮子一份干净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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