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会弹这首曲子。”
沉默了半晌,他轻声说道。
“她……是谁?”
闵玉婵问道。
“我妈。”
苏松屹的声音小了下去,低着头说道。
闵玉婵愣了两秒,顿时恍然。
“我很少听你提起她。”
“小时候,我问过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
“她说,等我把这首曲子弹好了,就是了。”
苏松屹说完,看向窗外覃家的别墅。
浅蓝色的窗帘迎风招展,喷泉里溅射出雪白的水,人工湖随风泛起柔和的涟漪。
“所以,你想证明给她看吗?”
闵玉婵似乎懂得了其中的缘由。
“不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当钢琴家了。”
苏松屹缓缓摇头。
沉吟了片刻,他继续说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一直以来坚持了很久的事情,就这样放弃了,我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付出的努力。”
“我,无法放下那份执念。”
苏松屹揉着酸痛的手腕,偶尔也会想不通,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
这么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只是为了向她证明,被你放弃的我,终于成长为了最理想的模样。
长大后的我,成了你最希望看到的模样,但我和你毫无瓜葛了。
是这样吗?
费劲心思,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吗?
如果不是,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没关系的啦,慢慢来吧。”
闵玉婵走上前,微微俯身,把手放在了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嗯。”
苏松屹轻轻点头,被她的手抚摸后,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可能她的手,就是有这么神奇的魔力吧。
他没有来由地想起来电视里报道的拐卖小孩子的骗子,只要摸摸头,小孩子就会变乖,然后傻乎乎地跟人家走。
“玉婵姐,你能不能,再摸摸我的头?”
苏松屹小声说道,略微有些难为情,眼睛看向别处。
他好像能够理解了,为什么鱼丸被他摸头的时候会露出一脸舒适的表情。
而且,那只黏人的布偶猪还经常凑过来求rua。
可能,这种感觉就是小狐狸所说的“驯服”吧。
苏松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闵玉婵“驯服”了。
闵玉婵微微眯着眼,又把手放在了他头上,像是在rua家里的那只布偶猪。
“谢谢!”
过了半晌,他很认真地道了谢,做了个深呼吸,又继续开始演奏。
又一次,面临了那段难度极高的重复音。
他没有再心乱,始终神色如常,指法越来越快,没有丝毫紊乱。
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流畅和自然之感,就像物理学中没有任何阻力,完美滑行的滚轮,毫无滞涩感。
闵玉婵凝神屏息,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到他,直到整首曲子弹完,她才激动地鼓起掌声。
“很好了,已经能熟练弹奏了。”
“熟练弹奏和是否具有艺术表现力,是两码事。”
苏松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可是我觉得,我们家松屹已经很了不起了啊。同年龄能弹好这首曲子的人,寥寥无几呢。”
闵玉婵双手托着腮,眨了眨眼睛,她微微歪着头,笑容格外温柔。
眼角的那颗泪痣,似乎也会跟着一齐微笑。
她眼里的那种情绪,叫做崇拜,甜得能让人化开。
读懂了她眼神的苏松屹,心里也有了莫大的自信。
像闵玉婵那么骄傲又强大的女孩子,在他面前,竟然也会露出小女生的崇拜模样。
就像见到了偶像的粉丝,狂热且真诚。
在她的鼓励下,苏松屹又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先休息下,手会受不了的。”
闵玉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按摩了一番。
那张脸依旧是冷的,像是傲立雪中的寒梅,眼眸也像是冬日里的清冽寒潭。
但女孩子的手很软,也很温暖。
她按摩的力度也很轻,垂首低眉的样子分外温婉。
这时候,她眼里有了温度,那汪寒潭化开了,化作了一汪春水。
使得她这个人,从寒梅变成了三月芳菲里的夭夭桃。
苏松屹看着她的脸,又不可避免地想了很多,最后耳根又变得滚烫。
“玉婵姐,你跟知嬅姐,为什么闹得不开心啊?”
今天他出门跟着闵玉婵来这里练琴的时候,方知嬅看他的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因为我吃了她的小熊饼干。”
闵玉婵面无表情地道。
反正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哦,那我今天回去后,再给她做一点,反正家里有烤箱。”
苏松屹傻乎乎的,信以为真。
“我有份吗?”
闵玉婵侧目问道。
“当然有了,有知嬅姐的,就有你的。”
苏松屹很是认真地道。
“行!”
闵玉婵闻言,满意地笑了起来。
“后续的演奏,还有哪里出了问题的?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想点办法。”
“有一点,就是到了178到201小节,有很多大跨度柱式和弦以及大跳,这部分我表现出来的力度还不够。”
“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的钢琴独奏,是不是和这部分很像?”
闵玉婵轻声问道,她对古典音乐圈也略微有些了解。
“呃……风格有些像,但是李斯特的曲子,在保持这种风格的前提下,演奏难度更加困难。”
“另外,从202小节开始,右手的大跳,与李斯特《钟》的开头音型也颇为相似,都是同类型的大跳。”
“393-408小节的同音换指,也是比较复杂的地方。”
苏松屹沉吟了片刻,眉宇间仍旧有些忧虑。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现在的表现只是差强人意。
“没事的,距离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况且,我们家松屹是钢琴天才嘛,”
闵玉婵对他很有信心,她觉得苏松屹拿下这次钢琴比赛的冠军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只要他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