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是十二年还是二十年,那里都是逐羽剑派祖辈留下的根基。当年北岸强,南岸弱,于是北岸人恃强凌弱,南岸人有苦难言。今日逐羽剑派绝不再甘受羞辱。租约既已到期,请齐爷尽快撤出碧莲洲。办妥交接之后,我自会派人护送齐大少回去。”
他深深领教过诺言二字之于齐家父子不过是转移视线的谎言。齐爷应该清楚,十二年后,局面已是完全反转。当年嚣张的要挟者,今日必须要尝尝反被要挟的滋味了。
程云鹤摇头叹息:“齐爷的意思,什么条件都能商榷,然,凤仪姑娘与大少爷即将择日完婚。希望楚掌门能成人之美,尽快放人。”
“是吗?”楚涛悠然一笑:“先恭喜二位。不过,我只能答应齐大少暂且在南岸可自由行动。我也乐得成人之美,就等齐爷的好消息。”
齐恒咬牙切齿地张狂大笑:“楚涛,我倒要看看你敢把我怎么样。既然你乐得成人之美,我和凤仪成亲的喜酒,你论如何是要喝上一杯的吧。噢,我倒忘了,楚公子素不饮酒,何况是苦酒!”
整个厅堂里,唯听他一人尖酸刻薄地笑着,仿若疯狗。
冷凤仪怒视他,他也不理,早已忘了自己的处境。
程云鹤焦灼不安,生怕得罪楚涛。
而楚涛根本不抬眼看他,只是低头。微一抬手,伴着一声杯盘落地的脆响,让齐恒满面的红光顷刻间燃成死灰。
茶水横流,满桌狼藉。
众人也惊出一身冷汗。冷凤仪呆了呆,正等着下文,却只见首座上的那张脸笑得平和、意蕴悠长。
“失礼,抱歉。”楚涛拱手行礼,从容离座,去屏风后整了整衣衫,又从容坐回原处,平静得让所有人怀疑这不过是个偶然。
等他坐回来的时候,汪鸿早已令侍者收拾了残局,重新换上茶盏,左右剑客更是早已夹着吓呆了的齐恒下了堂。
夜幕降临。上灯以后,楚家被一片火红的喜庆色彩所笼罩。月色也格外清亮。
只是齐家的使者决然高兴不起来。云鹤一再为齐恒的失礼而致歉,楚涛却镇定仿若事般劝酒。南岸各派列席的要人之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不绝。
程云鹤摇头不止:“齐大少还真是……率性……”
凤仪苦笑低语:“不计后果,丝毫不知形象,他不总是这样?放心吧!楚掌门还真不会把他怎么样,不过多个要齐爷难堪的筹码罢了。以他的高傲,齐大少还入不了他的眼——若没有碧莲洲这一回事,指不定他早就放了齐大少。”[
“照此,碧莲洲,他十拿九稳,我们还来谈什么?”
“他从来只做十拿九稳的事等着看吧!”双眼一眨,嘴角一扬,便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举杯,正对着楚涛若有所思的凝视。一饮而尽,眼看着对面原本清亮如寒星的双目逐渐沉郁灰黯。
“嘭!砰!”四周忽然一亮,又瞬间熄灭。绚烂的烟在楚府上空惊艳地绽开。众人纷纷围聚庭院,仰头惊呼,欣赏漫天的辉煌。
此起彼伏的人声背后,凤仪靠在檐角廊柱下,任月光把她藏匿在暗影中,默默地注视着院中一张张高大魁梧的背影,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把这世界看得透亮。在她的面前,一池的碎月在寒风里泛着冷清苍白的光今晚的天空,只属于烂漫之色。
楚涛悠缓的步点在她身后三步外静止:“一起去看看?”亮光正打在他肃然的脸上,映照出冷漠的苍白。
“我不喜欢这些,你知道的。”妖娆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晃而过,不作任何停留。
“莫非姑娘仍是喜欢赛马?可惜赛马会在秋天。”轻笑里满是不屑。
愤怒地回视:“时节不同了,楚掌门!”
依然是默然声的笑,却只带着彻骨的寒:“最短的时节,莫过于烟盛景,稍纵即逝。”再一次踏着悠缓的步子,从容地融在一院江湖客的黑影中,不可寻见了。
倔强地扬起嘴角,泪水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滚落。低头,冰冷的石板地面正映着自己的长影。冷凤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顾影自怜?她告诫自己,在这个庭院不,是整个江湖,从来没有人会怜惜一个女子。
烟的五彩光芒里,她任自己化作一抹剪影,只停留一瞬间,便随着光芒的消逝,黑夜将她擦除,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