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一声,身后的大军也齐声呼应,一时间霎是惊人,随后,军队洪水般向上前涌去,整个军队似乎很是迫切,连一刻都没有停歇。
静寂的军阵中心,蒙毅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大海,平静无波,然而,那么深邃,随着他的手指高高举起,将士们便知号令已下,快速运作起阵型,一片流动的黑色军甲,恍若里面有隐藏得很深很深的暗潮,可以将乌云一直一直吸引进去。
车声马蹄里,秦国弓箭队的强弓已弦满,似佩剑出窍,对准了踏着烟尘而来的敌军射去,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人和马的喉咙,一根一根,逐个丧命,还有灭六国时历来盛名的投石机也发动了。
热血扬出的血雾里,敌人嚎叫着前仆后继。
前锋快速地穿越地上的遍野横尸,渡过宽广的原野,踏上无限接近秦军的路途。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敌境,秦军弓箭手们那种受到压迫和徒劳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黑暗和野性丝毫没有被驱退,苍白的太阳朝着安河移动,薄雾覆盖的山峰被盖住了脸庞,乌邱的方向似乎有阴影潜伏。
轮番射箭的弓箭队一批又一批地补给,震耳的喧哗里,传令官不住地大喊着:“快射,用最短的时间,把手中的箭射出去!”
匈奴前锋终于接近阵地了,他们的嚎叫变得疯狂和刺耳;一方面用刀和马匹撞击最外围的铁盾,另一方面则甩出带倒刺的铁钩和流星锤,将紧锣密鼓的铁盾打开一个个缺口。
这个种族似乎是没有人性的,他们踏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断地朝前方抛火球,空气充斥着恐惧和憎恨。
匈奴军下令号手,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吹响号角,传令官则会配合着大肆叫嚣。
西方侧翼开始有了另外的一股响动,那个方向是黑暗的森林,还有崎岖的峡谷和峭壁,在那之后则是陡峭的乌邱。平时那里的天色相当良好,风向依然是西风,但在黯影山脉的迷雾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山脉升起诡异的黑烟在空中飘荡。
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一座笼着云雾、仿佛接天而起的大山,苍白日光照在山顶辉然泛着灰黑,云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游荡,似是远古洪荒中沿着这座巍峨庄严的大山边擦过,忽然看见透着红宝色的巨眼张开,有如神迹一样令人赞叹。
时间慢慢流逝,响动越来越大,从淡淡的黑雾里可以开始看清,那是狼奴再度集结在谷底中,后方是成群的高头狼跟着涌入。
那样纯净的黑色上空,仿佛一个梦幻般划过云端在半空,巨翅不曾黑得那么令人惊叹,那里有着风卷残云一样的气势,可是因为看不见全身而说不出是什么,只看得见暴露在云层里的是无数森白的骨刺,它们锐利得像是牙齿,从怪物乌黑色的皮革中穿刺出来,反射着铁一样光泽的鳞片覆盖了它的整个头部,红宝色一样的眼球,张着贪婪的金色细长瞳仁,像毒蛇一样的倒勾牙,它的舌头却是褐黄色的,一声惊天咆哮后,终于浮出了三只莫名巨兽,它们挥舞着刚猛的黑色双翼,从一鳞半爪到全身露出云层,仿佛被禁锢了千百年后终于在白昼里得以抬头。
当秦军阵地的最外围出现一个大缺口时,呼衍渠觉得是时候了,他大呼:
“战士们,跟我来一起冲”。
呼衍渠空旷有力的声音在天空下,如同胜利的号角一般来回震荡着。他一马当先地向前冲,忠心的护卫们紧跟在他身后,他脱下碍手的战袍,露出闪耀的的狼头盔甲,眼中活跃起暴戾的寒芒,在幽暗的战场上,这群人看起来像是火焰余劲中红热的颜色一般耀眼,一手刀马绝技惊世骇俗,很快地,他们便深入秦军阵营内部,原先主导守势的战将们被迫转为攻势,承受呼衍渠来自一方的打击,呼衍渠的破袭战队展开了一波毫不留情而又势在必得的破阵。
“机关兽未出,定是城中出事了,此刻大将军尚未露面,若是军队尽数涌出而长时间未见首将,难免会动摇军心,以往的经历,敌首深谙驱人之兵,此刻唯有守住军心,才不至于输了这场战争”,蒙毅下令改变阵型,于是黑色军甲盘旋舞动,最外围启动了巨盾,在阵法最边核心处驻起了一圈铁枪,箭雨从内散出,点落地面。凡是靠近盾墙的人,不管他是高高跃起想跳进去,还是以血肉之躯冲撞开盾墙,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身体被无数支长矛捅出无数个窟窿。
盾墙外,士兵的残骸连续堆积,满地猩红,所有低洼都灌满了血水,连最坚强的人看到这景象也不禁动容,有些面孔已经被破坏得难以辨认,有些被马蹄践踏得血肉模糊,那些倒地未死的人,根本没有了重新爬起来的机会,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每个人在死之前都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被无情的马蹄剥夺了最后的气息。
呼衍渠的马蹄声停止,身边有侍卫说:“主将,秦军阵法死而不僵,损耗了我军太多人力,并且现在。。。。。战士们正在战死!”
“我只在乎活着的人,既然活着,那就必须前进,夺旗斩将,尽早破阵攻城,那些畜生迟迟未到,我可不想拖延得太久。”呼衍渠摩挲着马背上的那袋酒,然后猛灌了一口,他的喉咙哽咽,喝起酒来就像在喝水,他策马而立,凝视着一颗颗掉落的头颅,多少年的征战生涯,看久了的时候能看得及其平静,丝毫没有隐约的悲凉。
这时,呼衍渠的双耳动了动。
猛地放下酒袋,看向北方,一群黑色的剪影沿着草坡以极快的速度极速逼近,呼衍渠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下令收回破阵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