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岁岁有今朝·1】
1.
万立九年，七月末。
港城大都督的次子，那个被人戏称沈家二少的公子哥沈今朝，仅仅用了五天，便攻下了南江，凯旋而归。
但世人对他的评价却褒贬不一。有人控诉他引起战火，却也有人赞扬他斩杀乱贼，为穷苦平民谋了一个公道。
众多传言中唯一确信的是，沈今朝回城那日，带了个小美人。
要知道，沈今朝可是名扬千里清心寡欲的苦行僧，从来没有女子能入得了二少的眼。
所以这强抢了良家少女的传言，就越传越离谱。
沈今朝偶尔听见这些，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回想起攻城的那几日，唯一能想起的，大抵只剩下那个蜷缩在箱子里的小姑娘了。
那日，是他攻下南江的最后一天。破了城门，里面早已不成了人样——风吹着黑烟到处飘，恍如一座百鬼城。
兵荒马乱之中，沈今朝看见了藏在废墟纸箱中的小姑娘。一件宽大的粗布蓝裙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那段颈子，在废墟之中白得格外刺眼，纤细得像单手就能折断似的。
沈今朝的瞳孔骤然一缩。
脚不听使唤的走到小姑娘面前，俯下身去，伸手勾中女孩蜷着的腿弯，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揽进怀里。
送她去了医馆后，许今朝有心打听了她的家人，却得知这小姑娘从小是个弃儿。
或许是有些于心不忍，许今朝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就又回到了医馆。
他到时，小姑娘正乖乖的端坐在病床上，娇小羸弱，双手垂在身侧。
劫后余生本能，让她看向许今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
沈今朝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尽量把声音放的轻柔了些，缓步走近：“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
沈今朝心里突然升起了个不好的念头。
一旁的医生很快把这个念头锤实：“这个小姑娘既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看着这张清丽的小脸，沈今朝一时间有些手无足措，他只能做最好的打算：“那，以后能好起来吗？”
医生耸耸肩膀，解释道：“看时间。她的耳聋是爆炸造成的外伤，属于间歇性失聪，坚持治疗的话，后期应该可以好起来。但是失语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能不能恢复，很难说。”
沈今朝沉默片刻，然后拿出笔写字给她看：“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这才有了反应，羽翼般的睫毛轻轻扑闪一下，然后慌乱的摇了摇头。
她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有人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旁边有许多穿着军装的士兵，还有载着兵器的大卡车。
外面一定很吵，可惜她什么也听不到。
沈今朝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然后俯身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弯起嘴角，疏懒的笑了笑：“那就叫岁岁吧。”
岁岁平安，这也算是他在这乱世，给她最好的祝愿吧。
沈今朝写好字拿给她看：你是沈岁。
女孩儿抬起头来，也就在这一刻，看清他的模样——微微上挑的桃眼，硬朗的眉骨，利落的下颚线。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看起来温和又难靠近。
场面定格了片刻。
女孩儿重新垂下眼，接过笔写好字，然后递给他看：那你是谁？
沈今朝垂着眼角，勾唇笑起来是格外撩人，写道：我是沈今朝。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叫我哥哥。
2.
沈今朝带着沈岁回到公馆的那天，背后的天是从未见过的蓝。
金纹细琢的铁门里，坐落着两栋小洋房，欧式的风格，院内还中了些许卉。从外面看，别有一番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