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的这两分钟里我又想起好多事,放在半年前,我真觉得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我哥连号都排不上。
我哥本事很大,在老妈嘴里这不是个褒义词,她经常说哥翅膀硬了,家都不要了,大哥上大学那几年和同学合伙创业,做互联网,那时候正是风口,无本万利的买卖相当于遍地捡钱。
大哥学业也紧,每天一下课就往学校外面跑,在老妈眼里学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问我哥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利放弃学业,对于学生来说好好待在学校里上课才是最重要的事。
老妈一个月给哥八百块钱生活费,他和妈因为这件事吵架的那个月,挣了八万。
老哥的性格说不出钱不够花这种话,但他其实也说过的,他上初中住宿,爸妈一周给他二十,一张四角方方的二十元纸币就是我哥一周的零花钱了。
要说我们家穷、确实没钱,那这也不算少,但问题不出在这上面,养我哥的学费生活费老妈给了奶奶,大哥憋了好久才跟奶奶提,他说能不能涨点零花钱。
奶奶没同意,我哥又去找老妈,老妈和他发火,她和老爸在外面不容易,还要养弟弟,需要钱就跟奶奶要。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我哥像个滑稽破烂的皮球,他初中住了三年校,一瓶带气的甜饮料都没喝过,后来他就不要了。
老妈总说他掉进钱眼里六亲不认,不像弟弟一样和他们亲。
这种事情真的不好说,我哥和我像是两个时代的产物,他停留在爸妈穷苦,吃一包QQ糖都要赊账的三十年前,而我则挥霍无度,一双鞋两千,一件衣服八百,去一趟超市要搬空三个购物车。
所以大哥不喜欢我是有原因的,我有点失落,又叫他,声音更委屈了,“哥……你陪我……”
我哥走进来,身上烟味扑鼻,看来不止抽了一根,我掀起眼皮悄摸看他脸色,跪在床上往前膝行几步,伸手抱住他的腰。
我看不见自己,所以不知道现在的模样有多可怜——半边脸肿着,屁股也快让他抽烂了,嘴角破了一个口,嘶哈嘶哈小口喘着气。
像没家的小丑狗。
我哥摸了摸我的头,我拱他手心,他一摸我我就觉得自己像受宠的小猫了,眼巴巴看着他。
“活该。”我哥伸手轻轻摸我嘴角的破口,他嘴一向很毒,我哼哼两声。
“疼。”
“疼怎么办?”我哥问我。
我不要脸:“哥亲亲我就好了。”
我哥被我逗笑了,我心里松一口气,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但他没亲我,走出去包了块冰毛巾,在我肿半边的脸蛋上滚来滚去,我都要感动哭了。
天知道我哥活得有多糙,他要是自己哪儿肿了破了,一定放着不管等伤口自愈,换成我这个浑身泥捏的瓷做的弟弟,他给我包了块冰毛巾。
我屁眼也疼,但我不要脸那个劲过去,腆着脸有点害羞了,所以只敢用手背蹭蹭臀面,刚惹我哥生气,我连要他给我揉屁股都不敢开口。
我哥高高在上,垂着眼睑俯视一片狼藉的我,我心里怕他,手上蹭蹭的动作顿住,不由自主呜咽着摊平双手举到胸口。
但我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乖,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屁股疼……我就摸摸,你不摸还不给我自己摸了,周叙你混蛋……疼死我了……”
我哥挠我下巴上的肉,轻声骂了我一句小鬼。
“疼点好,上课不瞌睡。”他嘴上这么说,但手上却结结实实替我揉了一夜屁股,就连被他抠肿的屁眼也仔细按过了,弄得我梦里浑身发热,哼哼唧唧黏他一宿。
第二天放学我背着书包,没回家,而是拦了出租车到我哥公司,这两年他生意越做越大,天知道北京二环的房价有多贵,反正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
我天马行空地想,如果真的把我卖了,我哥会不会买呢?他愿意花多少钱买我,我肯定很贵。
要不我卖便宜点也行,我哥抠死了。
我按电梯上了写字楼,妈的刚到楼上就看见那个翘屁股小秘书黏着我哥打转,我头发丝都气得竖起来,气势冲冲走进我哥办公室里,拎着书包往他们两个中间一扔。
我哥吓一跳,手都放到报警器上了,看见是我才默默收回来。
“……”我语气冷冰冰硬得像茅坑里的臭石头,“老公你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