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记忆碎片,就此结束。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伊迪斯还未能触及天使的指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恶魔的天使,和那句机械得毫无感情的话音,被刺眼光明照耀得发白的空间便开始坍塌,比地面的血更猩红的雾丝蔓延而至,缓缓带走这些从未有人知晓的往昔,让所有的回忆化为微不足道的碎片,在一片死寂中浸入黑暗,沉入天使痛苦得麻木的内心。
若说前世所迷茫的不过是受黑暗魔力影响的幻象,眼前这一切则是毋庸置疑的、实际发生了的昔日记忆,无情地撕开那些被灌输的印记,向他揭示了光明背后的真相,无论他多想说服自己这一切并非真实,但从那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人界的神殿,那些一模一样的装饰雕刻,从自己对伊迪斯的意外求救,在对方诉说真相时那无情的反应.......
和那模糊记忆中,伊迪斯曾经向他倾吐着什么,却被磅礴的光明打断,最后以恶魔灵魂重创结束的熟悉情景。
背后的真相,已然被拼凑完成。
即便无法接受这份真相的恩泽,也在痛苦间拼凑起这一切的真相。
......
——神,创造了这一切。
在天使远未诞生之前,神明便开始制作傀儡的研究。
研究得到了成果,祂杀死了无数人类,将其中纯净的无辜者灵魂取出,制造出忠于自己的天使,而那场实验和制造的记录,被深埋至黄沙之下的废墟,从不知晓神曾到过人界的天使不会发觉,即便偶有被人类发现,人类也无法这特殊的文字,若流到天使手上,无法理解这些文字、也没有多余好奇心的天使也不会追究,只会随手将它们销毁。
若无人执着地研究来自于神明的记录,这些早已风化到极限的纸张,不用多久就会彻底隐藏在无人知晓之处,直至永远。
幸运又或不幸,某天大天使“恩泽”,在一次偶然降临人界时,遇到了性格执着的人类伊迪斯。
一无所知的天使只是单纯想要让人类的生活更好,为此他给伊迪斯带来了书籍,带来了陪伴,最后还让对方独自与自己道别,甚至破例将真名告知,毕竟对天使来说,少年不过是一个在无尽寿命中的短暂过客,即便彼此间相处得再多,知晓得再多,最终都会回到自身的轨迹,踏上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应该对自己起源无知无觉的天使,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突破了被设定好的囹圄,向伊迪斯说出了绝望的哀求。
可惜仅仅说出这个请求就已经是极限了,天使就如同被操弄的人偶,下一刻便恢复“正常”,那句话语连同这一整段和伊迪斯相遇的记忆被全数抹除,他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那种话,也忘记了和伊迪斯的相遇,自然在多年后再遇到容貌几乎没有变化的伊迪斯时,无法认出那个曾经执着于自己的少年。
但伊迪斯并没有忘记。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段时光,记得自己曾经被天使这样请求过,毫不犹豫地投身于研究中,最终在那座遗迹中成功找到真相,明晓天使的本质。
只是知道真相是不足以拯救天使的,那些证据在那场地震中已经化为尘土,即便他告知天使,只会被视为渎神行为,被无视甚至被惩戒。
尽管没有看到后来的记忆碎片,但可以知道的是,那个曾手持雕刻羽翼短刀的男人,接受了黑暗的力量,成为与光明为敌的恶魔,只有这样才能强迫天使知道真相,结果也如他所愿,神殿之战后所有的大天使都被击败,伤痕累累地跪倒在恶魔首领们面前,浓重的黑暗魔力完全压制了他们体内微弱的光明,无法逃离也无法反击,只能被动地听候胜者发落。
而伊迪斯站在了自己曾经仰望、曾经爱慕的天使面前,看着那双毫无记忆的眼眸,露出一丝复杂得让人难以理解的笑。
“好久不见了......天使大人。”
陌生的恶魔是这样说的。
当时的恩泽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伊迪斯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笑着将他束缚住,一边施加黑暗的诅咒,一边低头吻上他的唇,以身下非人的巨物狠狠撕裂他未经人事的处子之穴,残酷地剥夺他作为光明者的力量和尊严。
即使在转世后,恶魔也没有第一时间尝试向他倾诉真相,也许是那时突兀的恢复和记忆抹除引起了警惕,伊迪斯谨慎地选择了他肉体奄奄一息,精神变得最薄弱的时机,此时他体内的光明力量已经衰弱到极限,连发出一丝光芒都做不到,理论上已经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抹除什么,无论他是否接受,他都不得不接受伊迪斯的倾诉,甚至可能就此觉醒。
唯一不在计划内的,是来自于神的反击。
这份连恩泽自己都不知晓的强大力量就是最后的“保护”,这份光明并非用于保护天使不被伤害,而是在任何可能让天使苏醒的情况出现时,以巨力摧毁外物,同时像当初离别时那样,将出现异样的傀儡“恢复”,确保天使不会步入“迷途”。
正因为如此,在恩泽的印象中,伊迪斯从没对他说过那种话,留在记忆里的,只有那一遍遍仿佛无来由的告白。
“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喜欢你。”
“当我还是人类时,就喜欢上你了。”
“我无论如何都会让真正的你,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