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话说得这样残忍,为什么宋延霆还要固执带他来?
车停在花卉园附近,发动机熄火,寂静迅速朝他们围拢,轻声呢喃也变得格外清晰。
宋延霆没有转身,眼角余光瞥见夏时予低着头,留给他一张淡漠的侧脸。
他想也问为什么。
宋延霆问,“为什么是现在?”
夏时予心口蓦地一酸。是啊,为什么要他现在停下?
就像参加长跑比赛,他明明已经跑了那么久,来到终点线,再往前一步,就能兑换命运补偿的许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停下来?
……如果他更勇敢一点、再跑快一点,是不是能早早越过那条线,冲进在终点等待他的宋延霆怀里?
“算了。”
宋延霆似乎并不指望他回答,自嘲道,“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闻言,夏时予紧绷的身形微顿,眼底孱弱的光芒宛如火柴燃尽,很快被幽微的暗色淹没。
宋延霆也觉得这是场徒劳的挣扎吗?
也是。反抗,除了给他带来更多伤口以外,还有什么作用?
夏时予从未如此绝望地意识到,那道一直以来横亘在眼前的阴影,并不是他鼓起勇气就能摆脱的枷锁——
它将变成铅灰色的天空,永远、永远地盘旋在他的未来之上。
那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哈哈……”
夏时予忽然笑了,笑出一点泪,沾在睫毛根,被侧面柔软的发丝掩着,并不起眼。
笑声传进宋延霆耳中,他的面色愈发难看,但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礼仪。
“既然到了,先下车。”
花卉园外围养护得很好,入眼是一整片葱郁的绿色,可以想见培育区内会有多烂漫的景致。
夏时予从车窗收回目光,“没必要吧。”
或许是为了找回一些体面,宋延霆对着车镜重新整理了一下领带,下车绕到夏时予那侧,十分绅士地为他开门,语气平静地说:
“我没有把送出去的礼物再收回来的习惯。这些花是为你准备的,你去看一眼也不算白费。”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掌伸过来,手心朝上悬在眼前,是个邀请的姿势。
宋延霆的耐心居然还没耗光?夏时予死死盯着他的手心,看了会儿,终于仰起头和他对视,表情寡淡。
“凭什么你想送礼,我就一定要收下?”
宋延霆被他问住,那只手蜷了蜷,转而按在车门上,过了半晌才说,“这是你喜欢的花,无论你要不要收下,我都希望由你亲自处置。”
“这样啊,”忽然想起什么,夏时予饶有兴味地扯扯嘴角,“说起花,我记得,之前我也送过你一束手工百合,我也准备了很久——”
果然,听他说起这个,宋延霆脸色陡然一变。
夏时予叹息般笑了一下,“看来你没忘记。你是怎么处置那束百合的,我就怎么处置向日葵,礼尚往来。”
“当时我不——”宋延霆猛地捏紧拳头,却解释不下去。
他是怎样狠心地在夏时予希冀的眼神中把对方的礼物扔进垃圾桶的?
可他不是不喜欢夏时予送他花,更不是怕被纠缠。他只是厌恶自己成为夏时予的取乐对象之一。
他骄傲惯了。从小到大,身边不缺向他示好的人,他甚至不需要回应也能维持住那些好感,但在夏时予眼里,他好像只是众多选项中的一个,所以他连问都没问,就以最冷酷的方式回绝了夏时予讨好他的试探。
那时的夏时予,也和他现在一样难受吗?
“在惋惜那些向日葵?”夏时予观察宋延霆的神色,见宋延霆脸上闪过痛惜,摇摇头,“太晚了。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应该带头送你花的。”
“……”宋延霆攥着车门,几乎想把钢板捏变形。没想到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迎来如此惨烈的失败。
夏时予还在火上浇油。
“回去吧。不好意思,今天是我扫兴。”
那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他们只是对宴会上菜品摆放位置持有不同意见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骄傲常常蒙蔽人的双眼,却也在此刻成为一种支撑。宋延霆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冷峻的态度。
原路返回前,夏时予听见宋延霆打电话给花卉园:
“我今天不来花房。那些向日葵你们怎么处理都可以,以前我订的花都不用交付了。”
夏时予返程的话比去的时候还多。
“祁旭哥说,我做的图看着就像专业室内设计师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