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刚刚打电话过来的丁见月。
她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韩江雪见她身边没有别人,不由皱了皱眉,问:“你一个人来的?”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和阿鬼结婚半年后,丁见月就重新回到校园,成了一名在校大学生。大学的学业其实不比高中轻松多少,何况丁见月本就不是打算去随便混个文凭,而是去认认真真学习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忙着上课和准备考试,哪怕有空闲时间也很少跟他们接触。
说到底,她虽然嫁给了阿鬼,却依旧和黑社会的一切都没有太多接触。
丁见月闻言,点点头。
“下次等我让人去接你。”韩江雪说。
“比起这个,二哥或许应该担心一下阿鬼,”丁见月没有寒暄,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我已经连续三日联系不上阿谦了。”
韩江雪脚步一顿,接着上前一步,越过丁见月打开了家门。
“进来说吧。”他让开了进门的路。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街上的霓虹透过旧窗户落入昏暗的房子里。万径还没回来,韩江雪打开了客厅的灯,让丁见月随便坐。
“讲讲具体情况?”他开口道。
“阿谦每次出远门都会固定在日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哪怕有事晚了,也会在事情解决后立刻补回来。但他这次已经三天没联系我了,我问了Mary,也问了佐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来找你的。”丁见月的语气乍听上去很冷静,但她每句话的结尾都不小心泄露出一丝细微的、压抑的颤抖,显然她内心正处在焦虑中。
其实丁见月一开始就该直接跟韩江雪谈的,但设身处地地想想,两人确实算不上多熟悉,不常接触加上韩江雪话事人的身份,丁见月再怎么早熟,也不敢贸然找他帮忙。
短暂的沉默后,韩江雪坦诚地讲道:“他在缅北,那边大山大林,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也是常有的。”
去缅北做什么,但凡对这个地方稍有耳闻的都心里有数,丁见月自然不会想不到。韩江雪说的倒是不假,金三角那块地方本来就闭塞,不方便打电话似乎很符合逻辑,可丁见月非常清楚,再糟糕的信号条件自己的丈夫也不会三天不联系她,甚至连一点口信都不报。
“二哥,你……”她想说你不用这么骗我,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被韩江雪打断了。
“你放心,我无道理让他去送死。”那人说道。
如果说,陈孝平当话事人时九龙半岛还不算新义安一家独大,仍有几块地盘受其它社团控制,那么从韩江雪坐上龙头位开始,半岛就是实打实的清一色。凡是在这里做营生的,无论是赌档、凤楼这些灰色产业,还是正当的酒楼、商户,甚至包括几个新旧码头的物流运输生意,几乎都在新义安的掌控之下。
只不过如今的新义安,明面上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对于非法产业的依赖自然而然便少了,这种情况下,毒品生意就成了一个令韩江雪头痛的问题。
贩毒这个勾当,虽然油水多,但同样的风险高。走私毒品不仅要面对缉毒警察的追查,更要提防那些毒贩,比起黑社会,那些人更加没有道德和底线,因此负责管理毒品生意的人不仅头脑要聪明,心性要稳,还需要为人处事足够圆滑。而按规矩,社团内做了这行生意的,以后就不能参加话事人选举,这也是为什么李伯能在坐馆的位置上一路干到六十多岁才退。一方面他确实能力出众,且对社团忠心耿耿,另一方面,要找一个信得过的接班人是个风险很大的差事。
即使现在李伯已经退休,将手上的地盘和生意都交给了黑骨仁管理,唯独毒品生意这一块是由韩江雪亲手接了过来,没让别人沾手。
现在社团不用再像以往那样和金三角那边的供货商合作,要求独家供货,但这个趋势必然是不受供货商欢迎的。要知道,新义安依然是全香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换句话说,他们所掌握的毒品交易市场也必然是最大的。如果他们不想继续合作,供货商当然可以再找下家,只是收益肯定会大不如前。
这个问题少不了要韩江雪亲自出面,可问题在于,他最近留意到自己在被人盯上了。虽然盯他的人这些年从来没有少过,但这次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于往常。韩江雪是信自己的直觉的,所以思来想去,他私底下和阿鬼决定,让对方代替他先去和那边接触,不需要谈成什么,只要给金三角那边一个信号即可。
这件事韩江雪反复考虑过很多次,他知道此行危险,但阿鬼识做人,在新义安的地位也足够高,无论初步的谈判结果如何,那边都不敢撕破脸皮动手。
而且仔细想来,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像是供货商那边的行事风格。
“二哥,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丁见月语气轻飘飘地,“我怀孕了,刚过一个月。”
韩江雪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坦白震住,他望向丁见月的小腹——那里平坦得还看不出丝毫怀孕的迹象,很难想象一个已经一个月大的新生命正在皮肉之下孕育生长。
“……他知道吗?”短暂的震惊过后,韩江雪问道。
只见丁见月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我本来打算等阿谦回来再同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