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宁愿万径发脾气,不开心了就有话直说。现在那人就似眼前这场要欲来的雨,明知该下,却总是不下,于是韩江雪的一颗心被迫系在这个人、这一件事上,时时刻刻都要担忧。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倒是简单,只要不在意就好了——不在意会不会下雨,不在意会不会被雨淋湿,一切担忧便都是不必的。
可韩江雪没法不在意。
于是情绪变成一种慢性病,折磨着他。
“你不在这两年他变了很多,长大了,也更有自己的想法了,”阿鬼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你都讲过,人总会变得。你不能还用以前的眼光看他,不如趁这个机会重新了解一下。”
沉默中,客厅的地终于全部拖过一遍,韩江雪将拖把拿到阳台,倒转架起晾干,无奈地答应道:“得了老妈子,我会同他聊聊的。”
一个严肃的话题迎来终结。气氛变得略微僵硬,无论是阿鬼还是韩江雪都一时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忽然,阿鬼偏了偏头,像是发现什么,抬起手指向颈侧靠后的地方,问说:“你被蚊咬啊?”
韩江雪一愣,跟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接着回答道:“嗯,天气热,蚊虫多了。”然而他心里清楚那不是蚊子咬的。
从前万径睡在书房,韩江雪离开香港的这几年,他搬到了空下来的卧房里,书房原先属于他的那张床早就挪走了。如今韩江雪回来,万径依然睡在卧室。
床睡两个人是足够的,只是显得太亲密,对于他们名义上的关系似乎很不贴切。不过万径就像是对这一点毫无察觉,并未主动提出要分开,反而就这么将就着和韩江雪同床共枕。
香港地小,房屋本就不宽敞,更何况是九龙的老房子,以万径现在的身高体格,再让他去书房睡多少显得不人道。实际上,韩江雪还有别的房产。崭新的豪华公寓俯瞰维多利亚港,只是自装修好后从没住过人。除去住习惯,有了感情以外,他并不是非得住这间老房子,更不是非得同万径将就,但他却也跟着假装没留意,放任对方像小孩子偷吃糖一样偷偷摸摸地实践小心思。
可能连韩江雪自己都很难说明白,为什么做不到对万径心狠一点。
他还记得两年前在旧仓库捡到万径时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既凶狠又脆弱,像是只明知道自己弱小而不得不服软的幼狼,底子里却有磨不掉的野性。两年算不上多长,但足够幼狼在鲜血中褪去乳牙。万径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有时候韩江雪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把小朋友捡回家,没有把他牵扯进纷争中,没有将对方一个人留在香港,一切又将变得如何?他看着那张几年前美丽又有点天真的脸逐渐收敛了张扬,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真正博得了万径的信任,还是对方学会了伪装,将野性藏得更深,以至于他难以看破。
“你不能是专程来跟我聊天的吧?”再开口时,韩江雪像是在逃避般转移了话题。
阿鬼看穿了这一行为,却也没戳破,而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外面的楼道喊了一声:“入嚟啦!”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应声进来一个人。
韩江雪在对方进门前便已经收拾好情绪,再次回到黑社会话事人的角色里去。两人打照面的同时,他的脸上扬起一个称得上亲切的微笑,说:“潮州仔,好耐冇见。”
“二哥,唔好咁生分啦——叫我阿飞就得,”潮州仔,或者说阿飞,主动凑上来,热切地同韩江雪握了握手,“难得二哥记得我。”
“当然记得,近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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