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提醒韩昼他真正需要陪伴跨年的对象是古筝和依夏,而不是自己。
“那有什么关系。”
韩昼笑着看过来,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把你一起带过去不就好了吗?”欧阳怜玉怔住,很想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几个字。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男孩笑容和煦,语气温和却又坚定,情真意切,完全不似作假。
事实上,韩昼的确是认真的,毕竟他也一直在考虑该怎么才能同时陪古筝和依夏跨年,最终决定故技重施,再次采用“筝夏头战术”——就和上次台风一样,只把大家都聚在一起,那他就用不着面对该选择谁的难题,而是可以全都要!
这样还能找个理由留在学校,不用去面对试图在元旦期间监视自己的古叔和苗姐。
他相信欧阳老师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然而他想多了,此刻的欧阳怜玉哪里会想到这一层,一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半晌才“嗯”了一声。
梁红翡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说他们对彼此肯定有感情,就算是假情侣又怎么样?迟早也会变成真的,你拆穿玉儿也就算了,要是敢当着人小韩的面说吃饭前的那些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欧阳文豪没有回应,而是沉声道:“你难得有胃口,再多吃点吧。”
见妻子瞪着自己不说话,他投降似地叹息一声,“放心吧,就冲这小子能让你多吃点东西,我今天都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你啊……”
梁红翡这才满意,轻轻抓住丈夫的手,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元旦我们夫妻俩也会在家里跨年,到时候给你们打视频电话祝福一下。”
“你其实是想看看元旦我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吧?”欧阳怜玉无奈道。
反正已经被拆穿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可此刻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既然明知情侣关系是假的,也明知父母早就看出来了,自己为什么还会继续配合不知情的韩昼表演下去呢?
梁红翡笑而不语。
吃过午饭,韩昼打算去厨房洗碗,但被梁红翡阻止了,一边说着“总不能什么都让你来做吧”一边走进了厨房,欧阳怜玉立马跟了过去。
客厅里只留下韩昼和欧阳文豪两个男人。
尽管对这位父亲总是板着脸的大叔没有什么好感,但对方毕竟是欧阳老师的父亲,韩昼不太想和他大眼瞪小眼,正想找个话题聊聊,岂料对方率先开口了。
“抽烟吗?”
欧阳文豪从兜里掏出一包有些发皱的烟盒,将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根烟推出半截,虽然视线没有看向韩昼,但房间里现在就两个人,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不好意思叔叔,我不抽烟,您自便。”韩昼婉拒道。
他原以为欧阳文豪会把烟塞进嘴里,但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又重新把烟盒放进了兜里。
“你年纪轻轻,不抽烟也不喝酒,还挺难得,比我年轻的时候强。”
看得出来,这位守旧古板的大叔不太擅长和人聊天,又或者说是不太会和晚辈聊天,语气生硬得不像是在夸奖,反倒更像是在嘲讽。
韩昼以为他是好面子,说道:“叔叔,你想抽就抽吧,不用介意我的。”
“不抽了,戒了。”
欧阳文豪摇摇头,过了两秒忽然问道,“小子,你是不是在想,像我这样总是要求玉儿守礼仪的人,为什么自己却又要抽烟又要喝酒?”
“抽烟喝酒和礼仪没太大关系吧,古代那些文人墨客不都把喝酒当成一种雅兴吗,只是这多少有点伤身体,还是少碰为好。”韩昼语气中肯。
“是啊,伤身体,所以我开始戒了。”
欧阳文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再次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急着让玉儿结婚吗?”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以至于很想跟人倾诉,哪怕眼前这个人是他不太满意的“女婿”。
韩昼斟酌片刻:“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叔叔你应该很清楚和欧阳老师之间的矛盾点在哪里吧?”
“哼,我是她爸,我难道不比你更了解她?”
欧阳文豪似乎感到心烦意乱,想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但忍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和你妈……呸,我和你阿姨是晚来得子,快四十岁才有了玉儿,你别看我们显年轻,其实我们现在都六十岁了。”
叔叔,其实你看上去不显年轻的……
韩昼心中吐槽,默默地听着。
“正因为我们是晚来得子,所以更清楚孩子生得晚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当孩子二十岁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五六十岁了,当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逐渐感受到生活的重担,需要父母帮助的时候,我们说不定都已经离世了。也就是现在条件好了,否则我们甚至不一定能熬到抱孙子的那一天。”
欧阳文豪一生要强,因此有些话他没有说,也从未和别人说过——因为年纪太大,他其实一直很害怕去学校给女儿开家长会,因为总担心同龄的孩子们会嘲笑女儿有一个老父亲,害女儿从小就受尽白眼。
这种事在老家就时有发生,有时候甚至不只是孩子,连街坊乃至于亲戚都会拿这件事调侃。
正因为如此,他才重新将早已落寞的“欧阳家”的招牌捡了起来,从小就严格要求女儿要懂得知书达理,试图用光鲜的外包装去抵御心中的自卑与自责。
在他那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认知中,大家族出生的文化人总是应该受到尊敬的,不会遭受任何嘲笑。
照理来说,接下来这句话欧阳文豪是不打算说出口的,可看着身边年轻得过分的少年,又想到自己那个快满三十的女儿,他只感觉心底被一股烦躁的情绪所填满,最终还是没忍住。
“最重要的是,我很担心,担心等将来哪天玉儿受了委屈,想找人撑腰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了。
冬日的风不停拍打着窗户,将屋外的老树吹得一阵晃动,可光秃秃的枝干上再也掉不下半片落叶。
或许是觉得这话太过矫情,不给韩昼开口的机会,欧阳文豪立马继续问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
片刻后,韩昼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放心吧叔叔,我以后会给欧阳老师撑腰的。”
你……你明白个屁!
欧阳文豪一愣,随即心中大骂,我的意思是让你劝玉儿早点生孩子,将来不要落得和我一样的结局,谁让你给玉儿撑腰了?
还有,你这句“放心吧”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安心的去吗!
他张了张嘴,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对上那双独属于少年人的眼睛后,他竟莫名有些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