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栏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除非能给他一个可以飞的状态,但这显然不是目前的状态栏能做到的。
背包里有绳子,只要丢过去让莫依夏抓住说不定就能救下她,但现在要拿出绳子已经来不及了,莫依夏等不了那么久。
此时的她距离悬崖边缘已经不远了。韩昼无心再思考。
留给他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呢?
三秒?两秒?又或者是一秒都不到?
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够做些什么?真的能够救下莫依夏吗?
狂风如刀,雪屑飞溅,两人间的距离像是在渐渐模糊。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孩,韩昼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胸腔像是被点燃,灌满了各种各样杂乱的情绪,随时都会被引爆。
时间仿佛定格,世界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重新恢复嘈杂。
杂乱的思绪像是被人粗暴地揉杂在了一起,最终化作一个令人绝望的念头。
“我救不了她……”
韩昼必须承认,他救不了莫依夏。
即便现在就不顾一切跳到对方身边,能救下她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一。
或许是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已经来到悬崖边缘的莫依夏忽然放弃了挣扎,把仅剩的力气用来让脸离开雪面,抬头看了过来。
脸上不再有任何紧张焦急的神色,她只是异常平静地看向这边,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或许她是有出声的,但韩昼听不清。
不只是莫依夏的声音,此刻他耳边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无论是呼啸的风声还是脚下渐近的咆哮,乃至自己那近乎失速的心跳,统统变得模糊不清。
脚下的雪面开始松动了,或许下一秒就有可能坍塌,如果现在不走,待会儿想走也来不及了。
莫依夏清楚这一点,韩昼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开始回顾自己这十八年来的生活。
生来就降临在一个不太幸福的家庭,无法感受母爱,也几乎从未感受到父爱,亲戚没怎么见过,应该是有的吧,但没人愿意和他们家来往,所以可以当没有。
逢年过节大多是一个人,但基本都会颇有仪式感地自娱自乐,这还是为了尊重上辈子的习俗。
因为父亲的烂赌,他在上高中之前一直都在频繁地转学,因此没有相熟的同学,不过倒是经常会有喜欢他的小女孩舍不得他,只可惜那时的他根本留不出联系方式,敷衍了两句将来可以飞鸽传书,之后就再无联系。
因此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
隔三差五便有追债者上门,邻居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他这种烂赌家庭的孩子来往,看到他基本都是绕道走。
他还记得,在独自前往高中报名的那一天,同桌的视线在他的手机上停留了很久,本以为对方在意的是破碎的手机屏幕,然而同桌沉默许久,问的却是为什么他的飞信里连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当然是因为没有可以联系的人了。
赌鬼父亲用不着加,有个电话就行了,反正时不时就联系不上。
孤独对他而言是常态,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几乎不存在,要不是生来就心智健全,他现在说不好还得时间治愈童年。
对于从小没有朋友这件事,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的心态虽然不算太老成,但还不至于年轻到非要和小孩子交朋友不可。
彼时的他更想赚钱,但因为年纪太小没有门路,便只能将大量精力放在学习上。
无论如何,好好学习准是不会错的。
上了高中,终于不用再频繁转学,了一个学期规划未来,又用了一个学期认识的朋友,本以为会是个全新的开始,却在不久后得知了自己身患绝症的消息。
说实话,他已经不太记得得知噩耗时的心情了,只记得自己消沉了一段时间。
跟古筝的相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在那之后,他做好了拼尽全力与绝症搏斗的准备,将曾经规划好的未来换成了眼下努力活下去的新目标,却在不久后发现了自己那个赌鬼父亲的离去。
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走之前留下了一笔钱。
从那天开始,他从看着和一个人没太大区别彻底变成了孤身一个人。
目标只能再放低一点了,在想过“干脆就这么等死吧”过后,他把“努力活下去”的目标换成了“拼尽全力再活久一点”。
说是拼尽全力,但彼时他的“全力”无非只有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意志力罢了。
或许是感慨他的不容易,状态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不过很遗憾,状态栏并不像他所想象中的那样无所不能,虽说能续命,但却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哪怕这样他也已经知足了,起码生命已经可以握在自己手里,他拼尽全力,能依靠的将不再只是意志力。
为了维持生命,他开始整日艰苦奔波,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万幸完成任务的时间并不枯燥,他很喜欢那个单纯却又执拗的女孩。
这样的日子一持续就是两年,直到高三后的暑假到来。
韩昼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自己前十八年的生活是相当不幸的。
他不太喜欢和人谈论理想,毕竟再远大的理想都应该建立在活下去的前提之下,而他直到现在都还在为着这样的前提而努力着。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又不是长生不死,分明是很简单的愿望,他却为此拼尽了全力。
到了今天,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地计算着修改状态续命的时间,终于有办法摆脱绝症,分出余力让状态栏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大学生活刚刚开始,有死党一样的好友,有喜欢的可爱的女孩子,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归属感……
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么努力才活到了今天,好不容易即将要开始全新的生活,现在真的要放弃过去的所有努力,赌上一切去搏一个九死一生的机会吗?
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真的值得吗?
没错,韩昼现在思考的正是这样一个问题。
他没有想过逃离,不然早就走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莫依夏掉下悬崖他做不到,甚至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前倾了——
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让他无怨无悔去赌这一次的理由。
耳边的声音开始回归,呼啸的风声,剧烈的心跳声,积雪不断涌动的声音,还有脚下的“咔咔”声。
思绪收回,目之所及是趴在雪地上依旧艰难维持着抬头动作的女孩。
两人视线交汇,后者动了动嘴唇。
很奇怪,分明没有学过唇语,但韩昼却能很清楚地读懂莫依夏的意思。
并不是之前一直重复的“别过来”,而是一声很轻的“走吧”。
只可惜他或许永远都学不会读心了,直到现在都看不出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面对即将跌落悬崖的命运,这位对世界不抱多少期待的少女依旧神色平静,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然而当说出那句“走吧”之时,她却偏偏露出了一种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
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呢?
松动的雪面已经蔓延到脚下,的确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但韩昼才不想走,只是头也不回地把手里的手电丢向身后。
手电刚好插入雪地之中,光束射向昏暗的天空,正对着月亮。
月光垂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对上莫依夏眼神的那一刻,韩昼其实就已经找到理由了。
又或者说,理由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原因的话,那大概是贪心吧。
光是活下去可不够,他要把自己想要的全都拿到手。
要是连这种觉悟都没有,将来又该拿什么去奢求更多呢?
韩昼忽然想起了莫依夏前不久所展露出的紧张神色。
真难得,这家伙现在都快掉下悬崖了还能摆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那她当时又究竟在紧张什么呢?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
这家伙并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表现得那么高尚,是想当小说故事里的女主角吗?
韩昼忽然有些生气。
他现在想听到的可不是“走吧”。
明明自己就在这里,为什么这家伙就不肯说句“救救我”呢?
是因为不愿将这样沉重的期待给予他人,还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回应这样的期待呢?
韩昼觉得有必要好好纠正她。
他看向莫依夏,在对方闭上眼睛之前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即不再犹豫,朝着前方纵身一跃。
在身体腾空的那一刻,他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韩昼啊……
你分明最讨厌赌博了。
这一章确实是卡住了,不在剧情,而在韩昼的心路历程,这本书在开始前我基本都考虑女主去了,以至于有些忽略了构思男主的特点,我个人认为恋爱文男主不一定要多么鲜明,但一定要展露出值得被喜欢的特质,不然就太失真了,这部分内容算是给他一个相对明确的形象。
越写越觉得自己读书少了,笔力太差,有种词不达意的无力感,所以一直在反复修改,其实还是不满意,但这已经算是我目前的极限了。
(本章完)